秦宅是在长餐桌上就餐，每个位置上都布置有一块餐巾布。

而印苹此时藏在下头的双手却几乎要将这块餐巾布给蹂躏得变形。

她叫秦宏瑞做‘爷爷’，程锦却喊‘外曾祖父’，偏偏两人又是同龄的同级生，便是印苹安慰自己好歹高上一辈，可心里头还是觉得被人嘲笑的意味更明显一些！

这会，秦宏瑞虽然没有明确地说，但他们两人……不，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之间，一个是有血缘的一个是无血缘的。

哪怕印苹给自己打气，毕竟这些年来，她在秦老爷子身上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怎么也不会比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外曾孙女差！但还是觉得脸有些火辣辣的，仿佛周围的人也在憋着笑的模样。

印苹心不在焉的，程锦却吃得极舒服，便是秦宏瑞也是一样。

因为无论是秦宏瑞还是林伯，虽然他们也意识到称呼的不对，但这真是小事。

可印苹不一样。

程锦知道，自昨晚过后，对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她必然会在心里来来回回过上好几遍，才敢将其放下。

饭后没多久，程锦便准备离开。

秦宏瑞挽留了几句后，又让程锦保证过两天再来看他，这才肯放人离开。

这要是放在平常，他们祖孙的身份还未公开，却这样难舍难分，印苹必然要抓此机会，好好地打趣一番。可惜，她这会没什么心情，反而是提出来，替秦宏瑞送程锦一段。

也是因为这样，秦宏瑞便没有起身，只在客厅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老太爷，这瑾小姐不简单啊！”

“咳！”

“咚！咚！”

林伯的话刚说完，秦宏瑞便重重咳了一声，拐杖也狠狠地戳了两下。

林伯连忙敛神，站直身体又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太爷，恕我失言！”

秦宏瑞重重地哼了一声后，转身朝着书房走去，“跟我来。”

……

秦宅的小花园内。

“这里看着倒不像是冬天。”

在G市的天气里，冬天会开花的植株不少，但养护起来却比较难。不过对秦氏这种人家来说，却是简单得很。

在阴冷的天气里仍能看到鲜艳的颜色，程锦也不由感慨了一句。

哼，乡巴佬！

这要是往常，印苹必然要多说两句。

反正以她‘直来直往’的性格，这总怪罪不到她身上。可是今天她实在是没心情了。

“那个视频是不是你发的？！”

因着印苹说要自己带程锦参观这小花园，所以并没有秦家的佣人跟着她们……嗯，应该说他们是远远地跟着。而两人这会正坐在小花园的亭子里，位于中央的石桌并不大，两人便离得不远，周围也没人，可印苹说话却是压低了声音讲。

程锦便跟着降低音调，挑着眉头，“什么视频？”

“你！”

印苹立刻瞪大眼睛。

程锦亦是无辜地回望。

印苹张嘴就想将那视频的内容说出来，可是看着程锦的模样，她又不定了起来，“真的不是你？”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

印苹：“……”

难道真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发的？

不对！

印苹一下子又想起昨天晚上在餐厅时，程锦说过的话，她说梅红运不敢再回来！

“你耍我？！”印苹拍着桌子站起来。

嘿！那可不是普通的桌子，可是石头做的喂。

程锦见印苹拍得大力，偏偏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不由瞥了眼她还撑在桌面的手掌，由衷地为她叫疼。

这边印苹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程锦突然嘟嘴，对她“嘘”了一声。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两位小姐，林伯让我给你们送茶点过来。”

还站着的印苹显然身体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她便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嗯，替我跟林伯说声谢谢。”

程锦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坐着。

来人的职业素质也挺高的，见状面色依旧如常，她快而平稳地将茶具和小碟摆好，而后便转身离开。

等人彻底看不见了，印苹的胸膛才有明显的起伏，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贸然地开口，反而灌了自己好几杯茶水后，才停歇下来。

而在这期间，程锦已经悠闲地品完一杯。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程锦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虽说天气不是很冷，但在外头久了，能有杯热茶喝，还是很舒服的。

“我想做什么，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印苹说这话时，已经有些咬牙。

程锦轻笑着放下茶杯，正视她道：“我还以为昨晚你已经听清楚了。”

昨晚？

她什么时候有说？！

印苹想都不想，便要反驳时，程锦又补了一句。

“好好想想。”

此时的程锦，她的眼睛虽然带着笑，可是目光却是冷得令人发颤。昨晚那句‘她还敢再回来？’此时被印苹兀地想起，并在她耳边无限循环，惊得她浑身一动，跳离了石凳上。

“你，你想让她……”

“不，我什么都没想。”程锦这次也站了起来，却只是面对亭子口，“是看你想怎么样。”

这花园果然是小，便是站在亭子里，也能将所有的景色都尽收眼里。既然景看完了，茶喝了，糕点也尝了，便是该走了。

直到程锦离开秦宅大门，印苹仍坐在亭子里发呆。

‘唰！’

那是窗帘被拉上的声音。

可惜动手者有些心气不顺，这一拉是相当的残暴，导致窗帘布摇摇晃晃，更惹得窗外的阳光忽隐忽现。

‘砰！’

这又是一物砸落地上的声音。

“您这又是何必呢？”

林伯走过去，先是捡起窗户边的拐杖，又将窗帘拉好，之后才走回秦宏瑞的身边，将拐杖放置好。

“没用的东西！”

林伯伸出去碰茶具的手没有丝毫的停顿，“您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秦宏瑞又哼了一声。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林伯已经倒好茶水，递到秦宏瑞面前。

“您放心，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秦宏瑞定定地看着林伯数十秒，才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对你，我放心。”

‘叩叩。’

林伯起身前往门外。

不过一分钟，他又走了回来：

“老太爷，林小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