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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词

作者:久只芽 | 分类:古言 | 字数:29.1万

第七十四回:“怀柔”

书名:朝词 作者:久只芽 字数:3410 更新时间:2024-11-16 23:44:07

“我的美人儿呢?怎么还不来!”沈齐手里的玉瓷雕纹蕉叶杯被猛的丢在地上,碎成五六瓣玉瓷在明晃晃的油灯下闪着清冷的白光,好似骄傲的美人即便粉身碎骨还是冰清玉洁,在红火赤金的帷帐下显得格格不入。

“沈公子急什么,奴家见你自然是要梳妆一番的,不然岂不是要让公子笑话了。”换下亮红色的纱裙,一袭石榴色长衫加身,没有过多修饰,裙头处绣了一把古琴,有花影缭绕,再无其他过多繁复的绣花或烫金。身上的首饰也只是一对碧玺色的长耳串和发间斜插着的一支玉制的簪子,成色稍差,算不得上品。

沈齐迷离的眼神定格在女子的发簪上,总觉得这簪子很是眼熟的样子。晃了晃醉醺醺的脑袋,沈齐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粗劣的簪子,自己怎么可能见过?

目光游离到女子的脸上,第一眼惊艳的美人,再看时越发充满韵味,西域的女子多是高挺的鼻梁,眼睛深邃的好像能看穿一切,幽蓝的眼眸像是盛放了一潭纯净的湖水,而这湖水下必然是一切的真善。西域女子的皮肤更是比国中的女子都要白皙透亮,即便是管家保养再好的女子,也比不过她们去。

沈齐的神色一变,立马释放出极大的微笑:“姑娘先坐,来来,坐这儿来,告诉我你叫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身侧的位置,沈齐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女子,穿上中原女子衣裳的西域女子显得越发迷人。

新鲜的事物总是最惹人喜爱,万物皆如此。

掩嘴轻笑,宽大的衣袖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闪着微光的眼睛,女子道:“公子唤奴家,篱渚就好。”

“篱渚,妙哉,妙哉,比那些个丽娘娇娇可好听太多了。”沈齐哈哈笑着,拥美人入怀实在让人畅快。

篱渚显然是有手段的,极其温顺的样子,不管沈齐说什么做什么都随声附和着,一边手已经开始斟酒,银质的酒杯不稍片刻就递到了沈齐的嘴边。仿佛是被沈齐逗得娇羞起来,小脸一红,道:“公子,先喝杯小酒怡情啊。”一声公子,从篱渚的口中吐出就好似带着香气。

“好,依篱渚的便是。”双颊微醺,沈齐拉住篱渚的手腕往嘴里送酒。

一杯酒下肚,沈齐的脸越发的红,眼前篱渚的脸也晃晃悠悠的,似乎有十几个篱渚在眼前晃。

“公子,再来一杯如何?”不等沈齐说话,篱渚手上又一杯酒递到他嘴边。

即便脑子已经昏昏涨涨,沈齐还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篱渚喂的酒就是香醇啊。”

“是吗?”眉眼含情,说罢又倒了杯酒,慢慢送到沈齐的嘴边。

舔了舔唇角,沈齐显然是满意极了,笑道:“果真是越发香醇了啊。”

一把抱起篱渚,沈齐道:“篱渚你啊…………”

篱渚含情的眉眼在沈齐背过身的瞬间转为冰冷,恰似那碎裂的白玉瓷瓶…………

翻阅典籍的手微微一颤,苏辞别扭的轻咳一声:“秦独,你特意叫我来花满阁翻阅典籍是打什么坏主意。”

斜依着软座,秦独左肩的衣领照样松松垮垮耷拉在肩头,眉头一挑,调笑道:“我能有什么坏主意?你那承钧哥哥可是护着你呢,我可不敢招惹您。”

“你!”被秦独的话说得涨红了脸,一向伶牙俐齿的苏辞竟然也说不出话来,作势要把手里的书册丢出去。

“哟!世子妃这是恼羞成怒了?”秦独凑近苏辞调笑道,满脸看穿一切的神情。

苏辞的脸已经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她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这样窘迫过。

左右打量着秦独和苏辞,迷鸢一时也不知怎么才好。

“碰!”一本册子不轻不重的砸在秦独的头上,孟承钧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从流,冷声道:“离她远点。”

秦独立马拉开距离,嘴上却还没停下:“世子妃,您想着的世子爷来了。”那语调极其让人气恼,故意扭捏作出娇媚的样子。

只看苏辞埋头羞红的脸,孟承钧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毫不客气的朝秦独的身后就是一脚:“闭上你的嘴巴。”

“哎呦,小承钧何必这么凶嘛!”要说矫揉做作,秦独倒是学得像模像样。

孟承钧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平日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便也罢了,苏辞在这里是找有关她祖母的典籍的,秦独这时候打岔,怕是要影响她的心情。

作势要把秦独好好收拾一顿,好让他闭嘴,还没下手,便见秦独示意自己回头。

低着头,苏辞的眼里含着些泪,嘴角却勾起了好看的弧度,一只手拿丝帕轻轻擦拭眼角溢出的几滴眼泪,再抬眼的时候,只留下满目柔情。

自苏老夫人仙去后,这数月时间里孟承钧还是第一次见苏辞笑,笑得这样舒心,这样柔美。

对上孟承钧看着自己的眼神,苏辞嘴角的弧度逐渐放大。

祖母……您放心吧,那个属于辞儿一个人的英雄一直都在啊,辞儿的身边,还有好多好多可爱的伙伴啊。苏辞像是终于释怀,祖母这样聪明的人,生死一定都是自己掌握着的。她一定是觉得那个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淘气找到了自己一生的归属,一定是觉得这世间百态都已经索然无味,才想换个地方游玩的。

毕竟,她可是当初名满平阳城,一骑黑马扬沙,一身红装艳绝风华,纵横马球场的叶小郡主啊。

察觉到苏辞的变化,孟承钧丢给秦独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牵起苏辞的手道:“天色不早,我来接辞儿回家。”

来接辞儿回家…………

对于苏辞来说,这大概是最动人的情话了。

“好。”伸手拉住孟承钧伸出的手,苏辞笑道。

打开孟承钧丢过来的钱袋,秦独翻身坐好,即便衣服还是松松垮垮的穿不齐整,整个人却不是阴柔的状态,倒是有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

“要哄我们世子妃笑上一笑,还真是不容易。”数着钱袋里的白银,秦独又满足的点了的点头,“不过这报酬倒是丰厚,是个值得做的好生意。”

平阳城不知不觉间就入了深冬,从花满阁的后路走,出口是一家食楼。

刚出门,随着开门后的一阵寒风,被风裹挟着的雪花也翻着卷进门,很快化作一滴滴雪水落在地上。

“降雪了吗?”苏辞伸手去摸,本来祖母说,今年入冬后给她染落梅制成的蔻丹的。她突然不由自主的觉得,在这样的纷飞大雪里散个步,一定有洗涤心灵的愉悦感。

“是啊,今日没有备好轿子,只能劳烦夫人与我步行回去了。”只一眼便能看出苏辞的喜怒哀乐,只一句便能知道苏辞的所思所想,孟承钧笑着牵住苏辞的手。

常年握着刀枪的手带着厚厚的茧子,覆盖上苏辞的手,像是被包裹在暖炉里,半点不觉得冷了。

“世子,轿子不是在东门口停…………”从流愣头愣脑的说着,话还没说完,便被迷鸢扯到后面。

“别多嘴。”压低了声音道,迷鸢自觉的拉着从流走得离苏辞和孟承钧远一些。

虽然还是不明白,从流却乖乖的闭上了嘴,总之迷鸢向来是不会出错的。

捂着嘴咯咯笑着,苏辞似乎还是个孩子,悄悄缩在孟承钧的斗篷里头:“你对秦独的答谢就只是那袋银子吗?”

“他只爱钱财,自然只有给他银子他最开心不过。”孟承钧淡淡道,他才不在乎秦独的心情,都是刀剑下挂脑袋的人,有什么可矫情的。

“我瞧着不然,那次我的腿受伤,他让我做了简单的包扎后,没有抚我只是走在后头,是不想我因为疼痛昏迷过去而失血过多,又防着有另一波人袭击。这次费尽心思非说那些典籍不能被带出花满阁,不然会泄露,其实有谁可以从他手上抢东西啊,他不过就是想叫我来花满阁罢了。他那么在乎子义哥哥,你不如把子义哥哥交给你的身契销毁,如何?”苏辞眨巴着眼睛抬头看着孟承钧。

虽说一直知道苏辞的小机灵,却也没想到她知道的这么多,孟承钧饶有兴趣的反问:“你如何知道苏子义有身契在我手上?”

“你们商讨事情的时候时常有雾市一词出现,我已经查过了,雾市就是仿造着传说中半夜出现在废墟上做买卖,一到清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天光墟建造的。虽然没有天光墟那样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却也是只在半夜开张做买卖的市场,其中的买卖还是神乎其神的。而子义哥哥总是能第一时间打探到一些你想知道的消息,他一定就是那雾市的领头人。子义哥哥只是个庶子,即便秦独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助他建造雾市这样庞大而神秘的组织,所以他一定要找你这样财力雄厚的人合作,但凡是合作,更强的一方要防止合作的人叛变,一定会签下身契,以此制约。秦独这样一看便是江湖野惯了的人,一定不会有身契这种东西,子义哥哥是庶子,便有身契,必然是要交给你的了。”苏辞的脸上有小小的得意,说实话这些事情都很隐蔽,根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这些信息还是在苏子义那里旁敲侧击打听到的。

被苏辞的神色逗得一笑,孟承钧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顶:“你说的都不错,那便按夫人说的,明日我便将苏子义的身契交给秦独,随他销毁还是保存。”

“好啊。”苏辞伸手接住一片雪,舒展开眉目:“这雪,很美啊。”

“雪色下的你,更美。”低头吻住苏辞,孟承钧笑道。

不知何时,两人走到了满是被雪覆盖住的林子里,白茫茫的天地间,只有一件暗红带紫的斗篷,再容不下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