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丑！”像是被浅绿脸上的瘢痕吓到了，女子惊叫道，嫌弃地用衣襟下摆擦拭着刚刚用来掀开浅绿发丝的右手，嘲笑讥讽道：“怪不得二小姐将你打发去了厨房，就你这副鬼样子，留在菡萏苑伺候，简直是丢二小姐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妘府穷的养不起丫鬟仆人呢。只能拿一些猫猫狗狗来凑数。”

……

这一刻浅绿眸中的灰暗，自嘲，苦涩……让墨琴看的有些难受，川子与前院打扫花园的丫鬟一事，她早有耳闻，那支玫玉钗子的来历，她作为二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更是再清楚不过……

可惜这世间的荣华绚丽并不都是长久弦歌的，世道薄情，总是饶不过多情人。

“浅绿，你瞧着我这株盆栽如何？”墨琴转了话题，唤声浅绿，指着窗边的一处盆栽，问道。

浅绿从不堪的回忆中醒过神来，顺着墨琴手指着的窗边看去，眸光略缓，入目的枝蔓粗如婴儿的小臂，一黑一红，交绕着蜿蜒向上，明明同用一根，却能在根部长出两种不同色的枝蔓来，紧紧缠绕着，枝蔓顶部则有几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花骨朵更是稀奇，竟也是一分为二的色彩，红的艳丽如血，黑的沉褐如墨，这样的盆栽，她从未见过。

见浅绿灰暗的瞳孔里渐渐有了震惊，稀奇，甚至是不可思议，墨琴噙起一抹笑意，道：

“这个盆栽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生死合欢树，雌雄同株，缠颈而生，同生同死，生死合欢，小姐嫌这花名字不祥，我这才讨了过来。”

“生死合欢树？”浅绿低声重复句。

“唉～”墨琴喟叹一句，遗憾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连这般死物都能同生同死了，人却不行，小姐最近一门心思扑在无忧公子身上，若是无忧公子和小姐也能同这合欢树般缠颈而生，小姐肯定高兴，届时你进前院还不是小姐一念之间的事儿。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生死合欢？生死……合欢？”浅绿思索间面色变了变，生死合欢树她没见过，却知晓有一种能让男女合欢的药，名曰——合欢散，当然，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药，一般多存于烟花之地……

生活大多都是以重复的形式，日复一日地做着相同的事，打发着常年如一日的光阴，无聊之际，话一话东村李户的闲话，浅绿看着扎堆拢在一起，唾液横飞，杂七杂八你一言我一语的厨娘婆子们，听着几人指点评论的蒜皮家常，只觉得自己同这世界格格不入。

生命的这条路总是太过孤寂冷清，荣辱悲欢，喜怒哀乐，说与别人听着都只是故事，茶前饭后的笑料罢了，徒增了一层悲凉。

“听说我们村前段时间有一个姑娘自尽了。”

“啊？真的假的啊？为什么？”

“好像说是未婚先孕来着。”

“这么不自爱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就是就是！女儿家的名节多么重要。”

“唉，好好的一姑娘，误姓了男人的鬼话，落得这般下场，自己颜面尽失不说，连同这家人在邻里乡亲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嘁！这事儿啊～说到底还是怪她自己……”

……一群婆子们讨论的入神，谁都没有留意到角落处失神的浅绿，那鬼使神差落到小腹部的手。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道突兀的温柔女声响起，打断了刚刚还进行的火热的话题，

“哎呀，墨琴姑娘来了！”王婆子应声看像门口道。

厨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起身，笑的拘谨讨好。

“二小姐及笈礼就这几天了，我过来送些宾客宴请的名单，喜好禁忌上面都写着，你们好着手准备一下，还有菜式水果都在这上面，你们看看。”墨琴笑着便将左手上的一叠单子给了离得最近的左手边的王婆子。

“哦！对了，小姐日常喝的红豆银耳粥也照常。”墨琴吩咐道，视线不经意的扫过角落里的浅绿，在小腹部的位置停留了几秒，眸色不明，突然又笑道：

“我待会儿还有点事，等二小姐的红豆银耳粥熬好了，还劳烦浅绿妹妹跑一趟菡萏选。”

几个婆子闻言，个个嫉妒红了眼，朝角落处的浅绿看去，她们这群婆子们，虽说厨房的油水不少捞，可一年到头了，能正儿八经见主子的次数却是少的可怜，在这深宅大院里，到底是没有权势地位的，二小姐身边一个得势的丫鬟奴才，她们也得看着脸色行事，

如今墨琴一句话，便可让浅绿去二小姐年前儿露个脸，这时候正赶上二小姐的及笈礼，心情一好，念个旧情，就此留在前院那也是极有可能的……浅绿若是再重拾二小姐的宠爱，那……她们这群欺负过浅绿的人……

杳杳星河下，红粉娇颜影，十里淮河上的扁舟画舫，在琴音萧声琵琶弦下，和着长街的数百灯光，为纸醉金迷打上了标识，

一泻千里下的京都淮河，彼岸遥遥，涟漪闪烁，粼粼波动着的湖面冷清却也热闹，芊芊十指下的琴音，琵琶弦在在玉藕皓臂下余音袅袅，十里穿荡，红绸薄纱下的舞女们柔韧无骨般的身段翩翩起舞，月下惊鸿……

这里是舞女歌姬的织梦之地，戏外人听着曲中调，不解曲中意，朱唇轻启，十指翻动的人儿，扣着曲中调，和着曲中曲，不辨曲中境，不明曲外景，娇笑嗔怪，借着月色，一响贪欢，忘却朝夕，醉生梦死，不外乎如是……

“公子，您听巧儿的这曲《凤求凰》奏的如何？”

女子娇声未落，无骨的身子又软了几分，失重般地朝一步之遥外的男子倒了下去，

男子行云流水般掠过的衣袍，移动错开的步伐在名唤巧儿的歌姬眼里不断放大，惊愕了女子的瞳孔，女子始料未及的眸中，错愕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便听“噗通”一声！

直直倒地的声音乍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