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二小姐这是喜极而泣吗？”

“喜？喜从何来？”妘妍曦皱眉。

“整个妘府都张灯结彩，欢呼雀跃如同过年般给你办宴，这还不是喜嘛？”说话间百里依伸出半截皓白如玉的小臂，十分不客气的把玩着陈列杂乱了一排的珠钗首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百里依掠过妘妍曦那一排不是镶金就是嵌玉的珠钗首饰，眼底的讥笑不屑越来越明显。

岂料，百里依话音刚落，面色铁青的妘妍曦突然怒不可揭的打翻了手边的一堆贵重首饰。

“你以为这府里的灯笼红绸是为我挂的吗？要不是妘瑶今天回来……”

这反应，百里依冷傲的面容上不觉多了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来，浅浅一扯，好像雕塑家最后收工时随手挥抹上去的临终一笔，僵硬而又刻意。

忽而她俯身贴近妘妍曦耳侧，吐气如兰的轻幽一笑，意味深长道：

“一位是云空大陆人人艳羡，趋之如骛的宸王妃，一位嘛……”

百里依贴耳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敛了笑意，眼神悲悯的望着铜镜中一张粉嫩娇羞的容颜，闭口不言。

这一位嘛，失贞被嘲，毁容被讽，即使抛开庶出的身份，单单这两道污点，就已经足够她在写拜高踩低，阳奉阴违的京都痛苦一生。

“不过嘛，”百里依话锋一转，犹如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般道：“以妘相的身份地位，再加上你这宸王妃的姐姐，也多的是人，抢破了头想捧上你这位香饽饽。”

宸王妃的姐姐？妘妍曦冷哼一声，眸光直直碰上百里依倾斜过来大半的身子，十分笃定的说：

“很快便不是了，宸王妃的位置，她妘瑶福薄，可享不了这份尊荣富贵。”

烛光微微颤颤下，两人忽明忽暗的半张容颜，皆笑意斐然，奇怪的是她们的眼底，却并无半点笑意，有的只是如出一辙的畅快寒意。

“都说后宅多子易纷争，如今看来，这话也并不全对，妘府无男儿，你们姐妹二人的关系不也照样势同水火嘛～”百里依起身，收回支撑在桌面上的力道，身子咧开妘妍曦，转身径直打量穿梭起这间屋子里的摆放物品来。

“我娘说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

“你娘？”百里依不免顿足，好奇了几分。

那位传说中深居后宅，逢年过节才可以见一面的许姨娘？那位坊间传言，与世无争，吃斋念佛的人，竟然也有这见解？看来她对妘府的探查还不够彻底。

没再理会百里依的这句疑问，妘妍曦随手取过百里依方才手下压着，没被刚刚打翻下去的一根纯金打造的钗，满心欢喜惬意的对着铜镜一番比对，轻轻插入高挽的云髻，会心一笑。

“我与妘瑶不和，不是正中你下怀吗？不然你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思的来帮我。”

回答她的是一串脚步声，百里依已经踏着步子离开，风气流转中，远远掠起她白色的裙摆，那上面蜻蜓点水的轻雁，直欲冲天。

出了菡萏苑的门，庭院外人头攒动，红灯高挂，百里依无声勾唇：

妘妍曦倒是比那冷国公府的二小姐说的聪明多了，不过……再聪明也依旧愚昧庸俗的难登大雅之堂。竟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妘瑶这宸王妃若是倒台了，她面对的冷嘲热讽可就直接从私底下搬到明面儿上来了。

当然，这话百里依并不打算去提醒妘妍曦。鹬蚌相争，她乐见其成，岂不省心多了。

何况自古嫡庶之别，就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妘瑶，你做人可真是失败，连自己的庶妹都不遗余力的要置你于死地。

百里依浅色的眸子往妘瑶居住的“竹韵阁”看去，唇角浅浅勾起的笑意又无形深了几分，不觉春意满园，只感寒意透骨。

风声迎面呼啸中，隐约听一声浅若错觉的呢喃飘落下来：

师兄，她若死了，你对谁便都是一视同仁了吧。

呢喃声未落入尘埃，白色人影早已足尖一点，旋身跃上屋檐上的青色黛瓦，下一刻，如脱弦的翎羽般，消失在了屋顶上。

亮如白昼的妘俯竹韵阁，妘瑶大块朵硕的嚼着手里的半拉鸡腿，秋波灵动的眸光掠过眼下一桌子的荤菜，打了个饱嗝，心不甘情不愿的这才放下了手中得小半个鸡腿。

妘瑶吃的越香，妘颋原本和蔼可亲，春风拂面的脸色就沉了一分，等妘瑶席卷了大半个桌子，妘颋的脸色已经沉的可以滴下墨来。

妘瑶冷不丁的抬头，就看自家老头怒容满面的“啪！”一声，重重落在了桌子上。震的一桌子碟盘哐啷作响。

“瑶儿！你告诉爹，他是不是虐待你了？！”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的咆哮，雷的妘瑶含着嘴里的一口肉，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成。

瞅着自家老头吹鼻子瞪眼的脸色，妘瑶梗着脖子咽了下去，脱口而出道：

“他？谁？”问完才反应过来，他是指君谨宸。肯定是自己这一顿吃法，吓到了老头，误以为自己在宸王府受了苛刻。

别的妘瑶不敢说，这宸王府的膳食上可从来都是丰盛奢侈的厉害，就连那养在池子里的凤尾鲤鱼，君谨宸都同意她烤着吃了，侧脸瞟一眼青璃叫冤的眼神，妘瑶连忙解释道：

“怎么可能，你女儿这么稀罕的物种，他宝贵着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虐待去，这不是看到你高兴，一高兴……食欲就好了点嘛。”

见妘颋脸色果然当下缓和下来，并且还隐隐升起了几分自豪欣慰来，妘瑶话锋一转，佯装成漫不经心的问：

“老头……爹！妘妍曦今晚声称头疼连家宴都不来，这可不像她。”

“哪样才像你觉得？”

“别的不说，就她那个花枝招展的劲儿，好不容易恢复了貌美如花，还巴不得要通告全天下呀，哪里会像今晚这样，老老实实待在菡萏苑睡觉。”

妘瑶撇一撇嘴，一板一眼的开始分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