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君谨宸救我多次，这人，我不得不找，这趟洪水，也不得不趟。

万劫不复也罢，艰难险阻也好。

生死天定，富贵我争。入了这婆娑世道，迷乱红尘，谁，也不能全身而退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天上繁星三两点。

树大则庇荫，透过这一树深绿，枝梢头上无孔不入透过来的几缕月光，都显得几分静谧，几分清冷。

苍穹人静下，树冠上悄然无声的飘飘落下几片树叶，同一时刻，一道浅兰色人影动若狡兔般窜跃上了树冠对面的屋顶，娴熟谨慎的翻起了一片青黛琉璃瓦。

屋内情形入帘：

妘妍曦斜支着上半身，风情妖态的宿在一张美人榻上，身上披着一件薄款隐透的纱裙，毫不避讳的露出里面一大片光滑细腻肌肤，并拢修长的玉腿半透半掩的晃在暖光色的荷灯下，一团粉红色正恭敬讨好的蜷缩跪坐在她脚下。

妘妍曦眯着眼睛任凭脚边的婢女给她的十个脚趾头上涂抹鲜红色的艳丽寇丹。一脸陶醉沉溺其中的纸醉金迷，奢侈*烂，好端端的一高门贵女，硬生生的被她演绎出了一副寻欢作乐之态。

这个季节就连风气都捎带着刺骨的寒意，身披一件遮羞薄纱的妘妍曦突然掩唇打了个喷嚏。

跪缩在她脚边的那团粉色立刻惶恐不安的爬了起来，抬手拢了拢一边发出细微“哔咔”声的火炉。

无声抬眸查探，见卧在美人榻上的美人轻微隆起的眉头松开，这位粉红色婢女才小心的爬了回去，继续蜷缩在妘妍曦脚下，头也不抬的涂抹寇丹。

“好了没有？”妘妍曦有点儿不耐烦的问，说话间还换了个姿势。

灯火通明下，原本被藏匿在暗处的大半张脸因为这一姿势，赤裸裸的呈现到了灯光下。

爬在青黛琉璃瓦屋顶上的青璃，看着那半张在灯光下白皙如常，光滑细腻的脸颊，心头霍然一紧，就连无声掩藏的气息都猛然一粗。

怎么可能？！居然真的光滑细腻，完好如初了……

“好了。”丫鬟恭敬答完，便温柔的抬手摆好了手下的两只脚掌，十个脚趾甲上的艳丽红色在亮堂的灯光下，更添几分歌姬的“风雅韵味。”

明灭闪烁的光线里，丫鬟讨好低廉的又给妘妍曦揉捏起小腿来，还总是有意无意的悄悄抬眸瞟一眼妘妍曦。

“有话就说——”美人榻上的人轻蔑瞥一眼跪缩在自己脚边的人影，懒洋洋道。

“……小姐，您说大小姐都已经是宸王妃了，身份高贵，荣华不断，怎么还这么想知道那位神医呀？”

“身份……尊贵？”

妘妍曦利刃般的眸光淬毒般瞪向粉衣丫鬟，那丫鬟身子一抖，头顿时埋了下去，“啪！啪！”几声清脆响，就使劲儿掌掴了自己几耳光：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良久，妘妍曦摆手，室内清脆响亮的耳光声才停了下来。那名粉衣婢女两侧脸颊上早已经红肿一片，指印叠加着指印，唇角边外泄出来一抹血色残迹，佝偻着跪地，看着莫明刺眼。

生来为奴为婢，身不由己，命握她人。

妘妍曦起身，抱着膝盖坐起来欣赏起自己脚上鲜红的寇丹来，半晌，她斜眉一笑：

“宸王妃又如何？以宸王爷的身份地位，容貌才学，多的是女人前仆后继，等她妘瑶年来色衰的时候，也不过一王府弃妇而已，她们这些爬上枝头的女人呀，最舍不得的就是高处的尊荣恩宠了，而皮相……无疑于她的命。”

妘妍曦说的振振有词，句句有理，俨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智者见略。听完这话，爬在屋顶的青璃怪异的抽了抽嘴角，王妃若是真有这觉悟，也不枉主子日日“对牛弹琴”了。

粉衣婢女听完这话，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而后迟疑道：

“那……如果明日大小姐来问小姐，您要告诉她吗？”

婢女话音未落。妘妍曦猛然回头，迁怒于那婢女，抬腿狠狠踹开一直跪缩在脚下的人，恶狠狠骂：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再说了，那人蒙着面，我连他模样都没看清，就是想说也没法儿说，要怪啊——只能怪她妘瑶命不好。哼！”

平白挨了一脚的粉衣婢女不敢走开，又恭恭敬敬的爬了上去，低三下四的出声祝贺道：

“幸亏小姐福大命大，碰上了神医。”

“不过……”妘妍曦神采奕奕的眸光忽而一暗，担忧不悦的皱眉，上一刻还春色满园的脸瞬时拉了下来。

“不过什么？”

“听说城东的那间“遂安堂”不久前送去了一位桃花痨的病人，本来都是吊着半口气的死鬼了，结果进去了一位蒙面人，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把那人救活了……你说，会不会是他？”

粉衣婢女忙贴身爬到了妘妍曦跟前，阴狠的幸灾乐祸道：

“小姐，您在担心什么？就算是又如何，那位神医蒙面遮容，行踪不定，大小姐还真能掘地三尺把人找不来不成？怎么可能！”

见美人榻上宿着的人仍然铁青着一张脸色，沉如积墨，粉衣婢女轻轻捶上妘妍曦的大腿：

“这种坊间消息，咱们还是回来途中听说的，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妇人又怎么会知……”

粉衣婢女，抬眸撞入上方一道意有所指的毒辣视线，顿时噤声，惊觉失言，就听头顶上方砸下一道幽戕低沉的质疑：

“……你不说？”

妘妍曦阴恻恻的话语未君，粉衣婢女早已经软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剧烈颤抖着身子，紧张害怕的抖着声音，一遍遍死命的磕着头，哀求保证道：

“小姐放心，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月上柳梢，人影掠过，菡萏苑青黛琉璃瓦顶上先前潜伏在上的人影无声撤消。屋内烛火朦胧后的一张垂帘后，身姿绰约一晃，室内悄然多出了一个人来。

一袭白衣，衣袖襟摆处微微振翅的飞雁在暖黄色徐徐燃着的灯光下活灵活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