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呢？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堂堂逍遥门三长老，岂是你黄口白牙一碰就能污蔑的！”

凌峰正义凛然道，翘着他那一圈凶神恶煞的胡子，满满的威压震慑，义愤填膺。

看那架势，玄钰活宝没忍住又笑一声，觉得这只缩在龟壳里的王八要不是内力尽失，重伤在身，估计早扑过来和他拼命了。

玄幻了的玄衣骑兵们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堪称诡异的一幕：

搞不懂他们十万玄衣骑兵的统帅将领，向来是能动手绝对不废话的，怎么今日如此反常，不动手光动嘴了。

秉承宸王妃妘瑶人生高见，用言语去摧残践踏一个向来高高在上的人的骄傲之心，远比武力碾压来的更有效果的玄钰大人时刻铭记着自家王妃的谆谆教导，因材施教。

他觉得，面对凌峰这样的小人，打脸比挥鞭有意思多了。

“我们这种斯文人怎么会没有证据呢。”玄钰神色格外认真，目光比神色更为认真的看着凌峰耐心道。

跟着冷面将军混的玄衣骑兵们个个不由自主的捏了捏手中威风凛凛的长枪，觉得有些心虚。

像他们这些舞刀弄枪的糙人，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用斯文形容，那种感觉，不是骄傲，绝对是史无前例的怪异惊悚。

听到他说有证据，凌峰面色不由得一僵，下意识的便觉得不可能。

从始至终，他可没杀一人，就算有，那证据怎么着也指不到他头上的。

可是对上那人阴森冷幽的面具，凌峰还是难免心慌。

若是他说的句句属实，到时候武功尽失，声名尽毁，才是真正的无力回天，人人诛之。

不！他绝不允许！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长空远阔下，抱剑勒缰，马上饮酒的自己意气风发的对虞涤说的那句豪云壮志——

我凌峰立志，此生必为江湖侠士，做那人上人。

他凌峰这一生，一定要做上那个天下第一门掌门的位置，做这江湖天下的人上人。

“哼，看你这眼神还是不信了？”

玄钰有些懒洋洋的音调吊儿郎当响起，“别急，会信的。”

凌峰眸低慌乱之色狭促一闪，就听那讨人厌的人又开始喋喋不休念叨道：

“我家王妃特意守株待兔多时，总算是把你派下山的那些爪牙逮住了。”

凌峰手下动作一紧，下意识的攥住了衣角。

玄钰大人余光瞥一眼凌峰，继续抑扬顿挫说书似的再次悠悠笑道：

“一个两个说是奉你之命也就罢了，可这十个八个的都一口咬定是受你指使，你觉得那些门派的掌门是傻的还是憨的？”

“一派胡言！咳咳～我从未……咳咳……从未指使过他们！”凌峰又急又气的辩解。

“哎呀，别激动，别激动嘛。”体贴的玄钰大人温柔安抚道，“这话你就算拿个喇叭来喊我也是不信的，你就别白激动了，存着些力气等其他人来了给他们说吧。”

凌峰只觉得周身血液都渐渐凉了起来，从四肢骸骨处钻出来的阴冷冻的他微微发颤。

他宁可忍受内力尽散，武功全废，也不愿在天下人面前颜面尽失，沦为笑柄。

对！乐航！乐航可以作证，那些门派的那些横死之人个个可都是中了蛊的，既然百里玄策见死不救，那也不能怪他不仁。

牵引蛊毒一寸寸挪过他的四肢，引发着他心底冒出的这个念头不断生根发芽，忽而，他刚刚跃起光亮的眸光一顿，迫切的往四周看去：乐航呢？

乐航应该比他更不愿意看到亦无忧活着回来才对，乐航人呢？

从亦无忧回来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乐航不可能不知道的。他人呢？怎么还不出来？

一遍遍的目光扫视完，人潮涌动的这么营里，凌峰才发现，除了那些玄衣兵士，他逍遥门弟子竟然并无几人。

大脑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响，凌峰哆嗦着嘴皮回头这才错愕讶然的将亦无忧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儿，无力的垂下了手去，喃喃道：

“……怎么会？怎么会？”

他派下百余名精锐子弟下山追杀亦无忧，再加上百里玄策的人，亦无忧不可能身上连伤都不带的。

除非，他派下去的那百余名逍遥门子弟，并没有按令行事。

正揣揣不安时，远处水天一色的天青色衣袂飘飘然至亦无忧跟前恭敬行礼，看清那人脸的那一刹那，凌峰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楚凡！这人果然是个滑头，原来从那时候就已经对他留了一手。居然偷天换日派了自己的大弟子清风一同前去。

怪不得亦无忧还能活着回来，而他门下的人却迟迟不见消息传来，也怪不得能被妘瑶那个女人揪住破绽。

“公子……”

“悦彤如何？”

清风才唤一声，亦无忧便急忙打断他问。

“我们赶到的时候大小姐已经被人救走了。”

“确定是救？”亦无忧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清风面皮一紧，迎上那双幽深的桃花眸，赶忙补充道，“有人看见是莫冰带走了大小姐。”

凌峰眼前一黑差点儿昏死过去，虞悦彤被救走，想当于打碎了他手里的最后一张王牌，乐航到底在干些什么？他不想活了么？

不想活的乐航此刻凝视着自己手中滴血未沾却已经人命累累的长剑，那薄如蝉翼的剑锋映出他温厚的眉眼，乐航只觉得讽刺。

他汲汲营营这么多年，最想救的人没能救，最想感恩的人没能报答，到头来，还折了那个寒梅傲雪般骄傲的女子一生傲骨。

乐航不敢想象，骄傲如虞悦彤，若是不能再提剑，废了一条腿会如何。

凌峰说的没错，他才是真正的刽子手，活该老天爷都不如他愿。

……

远处脚步杂乱，人影绰约，诸多门派掌门收到消息不敢耽搁的都已轻功代步，急忙赶来。

视野之下，玄衣猎猎，长枪森然，无声的讨伐，红衣蹁跹随风而动，风气卷过他三千青丝上松松垮垮系着的白色发带宣示着主人的恣意不羁。

身后动静传来，亦无忧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