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砍了一大半树的山，很难看。露出一小截树根，面上是一条一条的泥痕和大丛大丛的细枝，还有一大层的夹着绿叶的枯叶铺着。没有了第一次来的时候那种盖在树下的阴凉和植物的茂盛，是不是还有几只虫子突然出现在前面，一片的生机勃勃。

“这一片该不会是你整的吧？”她扭过头问身边带自己来的人。

早就褪去了青涩又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几年，自信又成熟的余斜墨，在一片刚回到荒凉且空旷的背景之下，郭羽敏感觉有种余斜墨孤独感，等他累了背转过头，身后空荡荡一片。

心里抽搭搭，难受的情绪充斥着整个胸腔。

她觉得他，很可怜。

“算一半。这树他们本来就打算要砍了，我不过是随便下来而已。没有说能拒绝不干活就能有一笔钱能嚯嚯一段时间的人。”

两个人并排走，下午的太阳不太大也挺晒，幸好余斜墨带来的伞两个人撑绰绰有余。余斜墨走在有太阳的一边，帮郭羽敏挡住了太阳。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告诉你的。”余斜墨想了想，有几次话已经到了喉咙最后硬生生被吞了回去，“我可以打包票，你绝对会喜欢的。”

“哦？我绝对会喜欢？我为什么要绝对会喜欢，怎么肯定？”

独属余斜墨的磁性，性感且具有迷惑人心的能力，一说起话来，总能把人从神游天外的魂开回来。

“你该不会是打算种果树吧？”

绝对能让我喜欢的？有什么能让我喜欢？一大片啥也没有的山？光秃秃的土色的山？一眼到头的没办法只喜欢的山？

被盯着看的余斜墨，没有回答，只是笑笑，看了一眼郭羽敏，随后专注于看前面的路。

领悟到了余斜墨的动作，一愣，心头一酸。

在山上种果树，她确实是，绝对会喜欢，而且是喜欢不得了的那种，会高兴到会跳起来大喊一声不停转转圈圈的那种。

“你们以后谁有钱了，包下一座山，种一堆的果树，一年四季都能结果的那种。到时候我什么时候受了气不高兴了就去你们那呆上几天，吃吃果子。”

上面的那段话，是很久很久以前说的，大概是郭羽敏十三岁的时候。那时候的四个，认识了还打成了一片，时不时会想想未来发生的事，随口说几句痴话，豪情壮志激情澎湃。那时候总感觉自己是最厉害的，有能改变世界的能力。

自然，也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尤其是看完一本又一本的悲剧小说，总有一种错觉，自己以后也会被小说里面的人那般对待。

那时候她爸妈离婚才一两年，也没有在见过他们。郭羽敏总是会对大山有依靠感，大概是很多时候是在大山里度过的，尤其是和爸妈最开心印在脑海里深处的记忆。为什么要种果子？只是当时的她特别喜欢吃水果，一天吃两三个，可以不吃饭，但一定要有水果吃。

他这样，算不算是完成了很久她的想法？

“谢谢，我确实会喜欢。”

“不用谢谢，我也很喜欢种果树，很久之前就像这么做了。反而应该是我谢谢你。”

“还有，你不用对我说谢谢，毕竟……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讨厌熟悉认识很久的人说谢谢。一说“谢谢”，疏远感就来了，如同是陌生人不熟的人。“谢谢”是谢谢，也是距离感的依据。

…………

“请问一下，可以一部分的鸡肉去皮吗？一部分就好，如果不方便就算了。还有，有辣椒的菜尽量不要太辣，可以吗？”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自然可以。”

上到山顶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一路爬上来，体力消耗挺大的。余斜墨提议先吃一顿再回家。在郭羽敏“随便”之下，余斜墨就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的办法随便点了一家。

随着余斜墨点兵点将点出来的手看去，郭羽敏直呼好家伙，这熟悉的风格熟悉的店名，不就是上次和老板一起吃的那家吗？这是什么缘分？

“这三年，在外面怎么样了？听你小姨说你在外面玩的挺开心的。”

吃饭不单单是为了吃饭，两个人吃饭真的是为了这样，那真的是太枯燥无味了。此时此刻的两人没有急事，可以慢慢来，多说说话聊聊天，谈天聊地论人生。

“嗯，确实是挺开心的。开心到连小姨的婚礼都没有回去。”

“我当时参加小姨婚礼的时候没有看到你，挺吃惊的。后来想想，那个人是你，也就觉得挺正常，感觉像是你做出来的事。”

在婚礼现场上，眼睛来来回回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七八九遍都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开始的时候没有熟悉的感觉，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心想，她怎么会不来。最后的最后才知道，那不是错觉，她就是真的没有回来。

“哈哈哈，确实是我这个随心所欲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那你呢？”

“我嘛？”看着坐在前面靠背坐，随意自然，“没干什么，就是找工作攒钱而已。”

“你去是不是去XZ了？你看起来，带了一点的佛性。还是说，你去庙里呆了一阵子，在菩萨面前沾了些许香火？”

“佛性”这个词，回来这个久已经不就是第一次听到了。她也没想过出去玩了一遭回来就成了这样。

“去了朝圣之地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那你有没有求什么？”

“我能求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求。”到了那里之后，整个人都静了以来，从此没有过的静。

心如止水，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想静静地一个人呆着，什么事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那段时间里，她看透了很多的东西。

“是吗？那太可惜了。如果是我这个凡人，我一定会求很多东西，多到连神都烦的程度。”

“佛说，你所求，不过是虚渺无常罢了。”

“不，是心之所求。”

我求的不过是芸芸众生的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