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的青烟升起，冉若依眼眶湿润。

“对不起，我不爱你，你还处处让着若依。若依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就算豁出若依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孩子，苦了你了。”黑暗中，走出一抹轻盈而袅袅的身影。柳蕙双眸通红，慢慢地走来，步伐随轻盈却显得有些怪异，身子摇摇晃晃，似乎在下一秒就会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冉若依惊喜地抬头，喊了一声，“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娘今天就回来了，就在后院。”柳蕙嘴角努力挤出一抹笑意来，“想不到，从前那些厌恶的嘴脸在一瞬间消失在你的眼前时，才发现是很不习惯的。”柳蕙慢慢地走着，“娘以前跟窦姝湘斗，她死了，娘跟萧洛烟争，她也死了，就连娘最瞧不上的女婿，他也死了。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莫名的安静。呵呵，真是世事弄人。”

“娘。”冉若依忙站起来，往她走去，伸手就要去扶她。

柳蕙摆了摆手，道，“不用，娘能自己走。”慢慢地走到君一承的灵堂前，艰难地拿过一柱清香就着那烛火点上，对着君一承道，“到了那边，就好好的，早日投胎转世。忘记今生的痛苦。”

“娘，来，坐。”冉若依扶着柳蕙坐下，伏在她的膝前，“娘，你一定要好好的，若依不能失去你们任何一个。若依承受不了。”

柳蕙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想不到，从那一个小人物走来，还是回到小人物的世界去。哎，当年，你爹还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卫兵，若不是遇上了窦姝湘，处心积累，耍了不少的手段，害了不少的人，他也坐不上相爷这个位置来。想想，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不过，这些报应不应该报应在你们身上呀！”柳蕙双眸湿润，补了一句道。

“上一辈惹下的罪孽，不应该报应在子女的身上呀。”柳蕙泪珠滑下，双眼模糊地盯着灵堂，可怜冉若依，这么年轻就守了寡。

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娘，若依没事，你也别难过了。”冉若依握着她冰凉的双手，坚忍道，“娘，这些年，什么样的风浪，我们母女两什么没遇到过？”

柳蕙摇了摇头，回想起从青葱懵懂到人妇，各种争斗，各种手段，望着才刚刚能站起来的双腿，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

“当年，太执着，太纠结。如今却如此凄凉的下场。”柳蕙眼泪潸然落下。

火盆的火变得异常旺，腾起几尺高。冉若依忙停止了焚烧纸钱的动作，拿过木棍子小心翼翼地搅了搅。

“你不知道，你爹从小疼爱你的原因。”忽然，柳蕙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样，将藏在心底许久的一个秘密吐露出来。

“嗯？”

“在你爹迎娶窦姝湘之前，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那个时候，就连吃都吃不饱，他们仍旧能过得淡然而幸福。虽然冉枫是一个小小的守城士兵，可他不屈不饶的性格吸引了偶然经过的窦姝湘。”柳蕙叹了一口气，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说得十分凄凉，“她知道冉枫已经有了爱的人，可他们还没有明媒正娶。呵呵，是她耍了一些手段，让那女子的家人逼着她远嫁他乡。她也是一个性子烈的人，自然是不从，偷偷约着冉枫私奔。”

“后来呢？”冉若依追问下去，

柳蕙抹了抹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后来，那女子私底下捎给冉枫的书信被窦姝湘截了，那女子以为冉枫变心就愤而投河自尽。这也就成了冉枫一辈子挥之不去的伤痛。”很多时候就这样，有情人不能眷属，留下各自的遗憾。“窦姝湘也自然成了冉枫的枕边人。说窦姝湘这个女人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回想起窦姝湘的跋扈，冉若依敬而远之。

尤其，冉若依不止一次发现，都熟悉都是带着恶狠狠的眼眸盯着她看，似乎跟她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经柳蕙这一说，冉若依瞬间就明白了，她一定跟那个女子长得十分相似，而爹爹对她掩饰不了的宠爱引起了窦姝湘的嫉妒跟恨。

“那后来呢？为什么大夫人是南宫妍而不是她呢？”

“哈哈哈，她以为自己很有手段，为了让冉枫平步青云，居然打起战王幺女南宫妍的注意。耍了一些手段使得南宫妍怀孕。”柳蕙冷笑着道，“他们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明，便笑嘻嘻地去提亲。战王是什么人，自然明白他们的意图，只提出一个要求。”

“就是让大娘当家吗？”

柳蕙点点头，“对，他们的精明怎么及得过战王呢？”

此后，冉枫不仅迎娶了战王之女，也纳了几个小妾，后院形成了三角鼎立的局面，窦姝湘一派，南宫妍一派，还有那些抱成团的小妾。

南宫妍的势力在胞姐南宫雪凝成为王后之后就占据了上风。

“娘，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之后的一切，冉若依是知道的，可她对柳蕙口中提及过那个坚贞的女子十分好奇。

柳蕙转为笑道，“依汐。你们姊妹二人的名字就是对依汐最好的怀念。最爱的人，名字化作相思，深深地刻在冉枫的骨子里。三个女儿当中，你跟那依汐长得最相似，他自然对你从骨子里的疼爱。”

“原来这样的。”冉若依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她最渴求的父爱，竟然夹杂着如此复杂的恩爱情仇。

“那窦姝湘害死依汐的事，爹知道吗？”

“知道，他一直知道。”

冉若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沉默地望着君一承的灵位。“这得多痛苦呀！”

“嗯，若是对窦姝湘的恨，是真的，对她的爱也是真的。”柳蕙忽然转向那飘忽不定的烛火，继续道，“没有永远的仇恨，也没有永恒的爱情。或许，从一开始，你很爱这个男人，可是，经历沧海桑田之后，你就会发现，所有的执着其实没有必要，该放下，还是放下。”

“若依明白！”

夜色很快就渲染全城。

“王妃，小世子已经睡着了。”言菊将凌冉辰轻轻地放在冉心悦房间另一侧的软塌之上。

冉心悦微微点了点头，“好。言菊，一定要保护好冉辰的安危。我担心，总会有人对他下手。先让他在代王府住下，待世子府的丧事结束，就寻个机会，将他们母子送走。”

“可是，言菊觉得，世子妃断然是不会离开的。”

“也是呀。”冉心悦也担忧这一点。

以冉若依的性子，她绝对不会躲避起来。就跟当初一般，挺着六甲的腹部，回到世子府去，才在世子府争得一席之地。

“王妃，代王来了。”突然，言菊的声音小了起来。

冉心悦微微一抬眸，就迎上了君墨兮颇为疲惫的双眸。“你来了。”

“言菊先行告退。”

“代王这会不应该在世子府帮忙主持点什么的吗？”冉心悦淡淡地说着，拿过斗篷，轻轻地盖在凌冉辰的身上。小声嘟囔着，“多好看的小肉团呀。大人之间的纷争，希望他步摇沾染半分，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长大。”

“心悦，那圣物……”

“哦，原来代王前来，是问心悦讨要圣物的是吗？”冉心悦变得冷漠起来，“代王，圣物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其实，君墨兮并不是要向她讨要什么，甚至，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除了叶影，其他的都在我的手上，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就给你。”冉心悦一字一顿地说道。走向君墨兮，冉心悦睁着一双似乎能看透他心底的大眸子。“想必，代王早就胜券在手罢了。”

“心悦……”君墨兮想解释点什么，可话到唇边，还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心难受得像给人狠狠地插了几刀，呼吸不过来了。

君墨兮咬咬牙，还是把话憋住，“本王并不是想向你讨要什么圣物，只是……也没什么，你就当本王什么都没说过吧。”

冉心悦直接背对着他，她的心，一直无法再次放开所有接纳他。

这一个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的男人，冉心悦爱不起。

“冉辰暂时留在代王府，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冉心悦淡淡地说道。

“嗯，你想留多久就多久，只要一天本王在，就有能力护你们周全。”望着冉心悦瘦削的后背，君墨兮心里难受，可是，只要让冉心悦远离这纷争，他什么都愿意。

君墨兮落寞地离开，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冉心悦的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

这个男人，她爱不起。

可她爱上了，爱得不可救药。

咕噜咕噜……

这时，窗台传来信鸽阵阵的叫唤声。冉心悦忙抬眸望去，是那一只灰色的信鸽，这一次，它的左脚上仍旧是空空的。只不过，在冉心悦认真瞧着的时候，它翅膀下藏了一条细白的丝线，不近距离仔细看的话，根本无法发现。

轻轻扯下那细线，冉心悦惊喜发现细线的另一端藏着一小卷纸条。

冉心悦赶忙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相府，小心。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小心相府什么人？

冉心悦头都疼了。才一会儿的功夫，凌冉辰就醒来了，揉了揉眼睛，没有发现冉若依便哇哇大哭起来。

“娘……娘……”小小的肉团子，哭闹着。

任凭冉心悦怎么哄，凌冉辰就是哭闹不休止。

“来人。”不知怎么的，冉心悦颇为心酸，抱着哭闹的凌冉辰也一起哭了起来。言菊奔了进来，领着几个奶娘，还带了些小玩具。

把小肉团交给奶娘之后，哄了几下，凌冉辰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王妃，让奶娘带着小世子吧。他在你房间，你也休息不好。”言菊建议道。几天的时间，她似乎看着憔悴了。

冉心悦微微点头，挥了挥手，“言菊，小世子就交给你了。”

“言菊明白。”

休养了几天，纯洱终于能从床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