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因为刘老爷子在家里小住，萧凌岳便没有大肆动作，只是暗中让人找寻失踪的父亲，他相信不久便会有结果。

午饭过后，难得老爷子没有回房待着，正好祖孙二人拿出棋盘切磋。

“外公，你希望我怎么做？”

萧凌岳低头将黑子落下，观望眼前已经满头华发的老人，在如泥潭一般的萧家，幼时他未发现一切时，身为萧家金尊玉贵的嫡少爷，他以为大概那些人说的话，无论好坏，他从未分辨过到底是真是假，可一朝自己被父亲算计，沦为废棋，是当时已经年迈的外祖父接自己出了萧家，那时候的自己犹如困兽，没有未来没有光明，外祖不甚言辞，但他将自己带到他的宝藏收藏室，他说没有谁生下来就一直能当萧家少爷，既然此路不通，那换个活法是不是也能柳暗花明。

刘老爷子沉浮半生，如今早就有了英雄迟暮的感觉，见眼前的外孙眉眼温和沉稳淡然，内心稍稍安定。可想起女儿的事，叹了口气心里担忧。

“凌岳，你母亲和你父亲成婚几十年，你当年将事瞒下来，给了你母亲去发现解决的机会，她现如今早就不是那个初到萧家，胆怯内弱的小姑娘了，你找到人以后，交给你母亲去处理吧，父子决裂传出去终究不太好听。”

萧凌岳手执黑子，身形一顿低沉说道。

“我正有此心，父不慈，子不能不孝，他对我做的那些，身为人子我可以不追究，可孙爷爷孙奶奶骤然离世，他和二房联手做了多少孽，怕是他自己都讲不清楚。如今我不动手，日后自有他的因果。”

刘老爷子听到孙老头和那人，也是心里充满了怅然，这笔糊涂账往前数几十年，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孙子辈手里了结，也许是人上了年岁，便越是想起那些年轻时鲜衣怒马的岁月，刘老爷子难免多说了些话。

“凌岳啊，此事要说怪谁，那倒也不尽然，只是冤冤相报而已，如今老孙头和你清奶奶夫妻都已入土，你切莫再犯糊涂，你那个爹也他也是个可怜人，若说亏欠和过错，那他也是你和你母亲而已。”

萧凌岳没想到外祖会为那个人讲出这样子的话，不免心中有些疑惑。

“听外祖的意思，他还挺委屈？”

刘老爷子听此无奈一笑，点点外孙的脑袋，这个外孙果真和萧建忠那个老匹夫的性子极像，那赵馨芳在时虽不待见自己女儿，对这个外孙那样疼宠，也是有爱屋及乌的意思。

“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这身脾气那可真随了你爷爷，你那个爹为什么在那搅浑水，还不是你爷爷闹得。”

萧凌岳定定身子，一副和小时候听故事的模样，让刘老爷子一阵头疼，刘老爷子也没有打算瞒着他，便一如小时候那样，一个听一个讲，慢慢说起了那些他们年轻时的荒唐事。

事情大概就萧凌岳和孙若文在孙家时，孙老爷子和孙老太太讲的一样，只是他们只讲了他们归隐之前，看似风平浪静解决了所有事情，可他们身在小孟村避开了京都和b市，各路人马的骚扰，隐居在山内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走后，萧家发生的腥风血雨。

当年孙老太太匆匆下嫁，离开京都和b市，孙老爷子为了孙老太太直接从单位申请了外调，远避他乡原本萧老太爷非常满意，当时孙老太太能如此识时务，但他哪里知道，自己那个纨绔儿子萧老爷子和赵家大小姐，婚后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事情回到几十年前，当时萧老太爷过世不久，赵家大小姐又和刚成婚不到两年的丈夫争吵了起来，一张明艳雍容的脸上，怒气横生。

“萧建忠，你说，那个狐狸精到底被你藏到哪里了？你最好别让我将她找到，否则本小姐一定扒了她的狐狸皮！！”

萧建忠本来因为此事还有些心虚，可看到自己老爹为自己娶得这个老婆，这性格太让人讨厌了，斜眼轻斥嘲讽的说道。

“婚前我那老不死的爹说你赵小姐，那可是上流圈贵女的典范，我就不太明白，这京都的贵女，除了我那无缘进萧家门的未婚妻，性格还讨人喜欢，其他我不知道是不是都如赵大小姐这样跟个夜叉一样，龇牙咧嘴的，可真是难看到家了！”

这话说的可是踩了赵大小姐的大痛处了，呵，不仅拿着现任老婆和前任未婚妻比较，更是说真任妻子不如前未婚妻性子讨喜，普通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堂堂赵家嫡出大小姐，和一个破落户比较，简直是奇耻大辱。

“啪！！！”

萧建忠舔了舔嘴角，血腥味四散在唇齿之间，狠着眼瞪着神色有些慌张的女人，怒意未散的眼里有一丝丝的委屈，微微偏了偏头，空气中泛着一丝冷意。

“没有下次！！！”

就这样二人因着诸多事，成了那时各世家口中出了名的怨偶，萧老爷子甚至将金屋藏娇的外室接到了萧家，直到那外室生下庶子，又使了手段趁赵大小姐产子之际，生生让赵馨芳腹中的孩子胎死腹中，甚至身体因此落下病根，直至长子生下嫡孙，破败的身体不肖几年便没了生机。

这些往事本该随风而去，但当时的萧家长子和赵大小姐母子俩，因着父亲宠溺神似前未婚妻的外室，母子俩日子过得可想而知，直到赵家向萧家施压，萧老爷子退位让贤，萧家长子掌权，母子二人日子好过不少，因此看到父亲因为一个女人，冷淡苛待母亲长达几十年，更因为胎死腹中的嫡亲弟弟，母亲癫狂而悲哀的死去，还是当时萧家大少的萧平璟，忍下心里滔天的恨意，就算要他付出一切，他也要报复当年那些导致母亲抑郁而终的罪魁祸首。

萧凌岳听完有些不敢相信，记忆里雍容柔和的奶奶，竟然是这样子去世的，甚至爷爷也做了那么多让他无法理解的错事。

“外公，你觉得爷爷做错了吗？或者说父亲也做错了吗？”

刘老爷子摇摇头，那些旧事里，谁也说不清谁对谁错，是该说萧老爷子不应该宠妾灭妻？还是说萧平璟报复当年这些旧人就是错的？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错综复杂之中。有人为了一人甘愿远走他乡，只求相守一生，有人为了权势名利，放弃一人到头来孤家寡人。各自有各自的因果造化，他不好评价，毕竟旧人已经相继离去，说这些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