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马古城的毁灭比想象要严重的多，这里曾经遍布奴隶的大城邦，现在很少能够见到生灵的影子。

墙壁上残留着尸骸干涸后的影痕，角落缝隙中仍带着一点点烧焦的肉膜，巨型蜈蚣的尖角残骸几乎和城墙融在了一起，将整个城邦染的一片嫩红。

李自然也没曾想到在这座城邦底下会有这种古族存在，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属于哪一个种族。

脚步所过，街道上是沙沙声响，像踩在厚重的砂砾上，这是那些蜈蚣爆炸后形成的碎粉。

低下身轻轻一抹，似朱砂一般，放在嘴角微微一舔，带着一点铜矿的味道，但和李自然所见过的元素又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种杂糅体，生灵体内的元素在炙烤后，形成的一种特别元素。

他从没见过。

整个城邦都是这样的沙土，薄薄的，像春雪般覆盖着，李自然的每一步，都能带起一些脚印。

似乎，在这里只剩下他的脚印，扭身看去，宽阔的街道上似只有这么轻轻一排，李自然不免失笑起来。

潮汐的破坏简直将河马古城带进了末世，那无法预知的强光将这里的一切生灵生生烤成了粉末。

生灵消失，但城邦依旧，此刻，李自然才注意到河马古城的特殊，在元素混乱的强光中，这里的城墙似根本没经过半分损伤。

这是他完全忽略掉的东西，显然，在上古时代，这座城邦绝非是籍籍无名的地方。

他并不是城邦建筑师，更不是吟游诗人，对城邦的构造不感兴趣。

沿着地面上的红沙向前方看去，终于能见到一抹特殊的嫩白色，大理石状的楼梯似象牙般纯洁，绵绵红色的最中心，保留下了曾经河马古城一点点样子。

佳士得拍卖行，像出水的莲花般坐落在城邦的最中心，无论蜈蚣还是强光，都没影响到这里一分。

这座拍卖行的底蕴超出李自然想象，整个潮汐的混乱在对方眼中，似家常便饭一般，始终还是没引起这个组织的过多注意。

李自然轻笑着，那并非是他的目的地，而是在大街上徘徊一阵后，找了个巷子钻了进去。

看到那面飘动的旗帜的时候，李自然放心不少，六味居的招牌仍在，虽然门口也坐落着细雪一样的红粉，但这块招牌在，证明那个老者仍活着。

地底那团蠕动的肉膜和僵尸，让李自然很难办，他必须找到解决的办法，而在他的社交圈中，唯一能给他提供帮助的，似乎就六味居这位老者了。

大门开着，似早知道他要来一般，院子里要干净很多，之所以说干净并非是清洁如洗，这里仍旧是有不少灰尘的，这是因为没有那红褐色的沙土，显然，这是为数不多没有被潮汐影响到的区域之一。

走进去坐在椅子上，袖子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尘，他知道如果不打扫的话，下次拜访的时候痕迹仍会存在，这座小小的庭院中，时间在这里似完全失去了用途。

坐了半个小时，仍没见老者下来，好奇的沿着楼梯而上，平日这个时候老者总会打断，让他在下方等着，但这次不一样，走到楼梯尽头也没听到一点声响。

二层的栏杆比想象要破旧的多，很多都夹带着裂缝，沿着栏杆看着二楼大门内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是一扇扇门户。

他曾有幸到达通道尽头，给黑龙上过器官移植的课程，现在想想，那所谓的通道尽头无非也是一片空间而已。

这里的构造绝对比想象要复杂的多，既然老者没有阻拦，应该是默许了。

走过门槛，向前迈进，一瞬间，便觉得无数重力加持全身，整个躯壳完全定住，无法动弹。

这种感觉出现过，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是如此，那时候他的实力实在算不得什么，可现在已然拥有两条锁链，可这样的重力仍没半点改变。

信仰世界不停冒泡，自然世界更是滚滚流动，两个世界形成的特殊力量交融，形成一片诡异的潮汐，就在潮汐成型瞬间，一条条彩色霓虹包裹全身，刹那间一股股冰寒顺着潮汐裂缝涌进来。

寒意顺着毛孔直接渗进血肉之中，似要将全身笼罩，本要防御，整个人突然急速下坠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似跌进无底深渊。

下意识伸出手，拼命想要抓住一些东西，但发现周边根本没有半点东西，

扭头看去，身后哪还有庭院栏杆，分明就是一片黑黝黝不见边际的空间，在空间之内，只能隐隐看到一些星点，这些星光正快速成为米点消失。

“这是……”

刚刚张嘴，狂暴寒意顺着喉咙灌入，只见器官上的黏膜竟在这股寒意中分解，将最细嫩的血肉黏膜暴露出来。

这种变化吓了李自然一大跳，他还从没见过吞噬黏膜的东西，器官特殊的根源便是这些黏膜形成的法阵，但根本没有他思考的时间，两片世界竟不知何时被黑暗包裹，只能勉强散发出一点光影。

无处不在的寒冷和黑暗让人绝望，更绝望的是双手抓不住一点东西，他能感觉到自己还在下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按照这个速度，若是撞在地板上，即便有双重世界，这幅躯壳也要撞的粉碎。

黑暗，寒冷，空间，这种孤零零的感觉让他麻木一般，他甚至怀疑如果没有自然世界和信仰世界，已经被这些东西冻成一块没有思想的冰雕。

现在，唯一的信念便是在六味居内，他很有可能陷进某个诡异的魔法阵中。

他还在下落，已经半个小时，仿佛根本不会有尽头，这种无助的度过半个小时，终于让他有一点点适应。

意识到似乎并不是下坠，因为在这片黑暗中，根本没上下左右之分，也并没有强大的东西吸扯着他，更像是没有了阻力的向前高速移动。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就这样孤零零的不停向前。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李自然在心底询问着自己，他必须说服自己，现在绝对在六味居之内，自己贸贸然的动用世界之力，触碰到这个神奇建筑的禁制。

这片禁制对自己并未有多大伤害，更像是囚禁在这种无依无靠的黑暗中，这是唯一的好消息，意味着他能够想办法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去。

自己不过是向前跨了一步，只要退一步，就能再次回到楼梯上。

李自然快速思索着触动禁止的细节，显然，是在他将光明和自然同时激发后，引发的排斥，如果让自己回归普通，是否会有一些变化。

开始收敛气息，将爆发的光明和自然生生压缩在世界之中。

这很危险，没有了双重元素形成的潮汐，无处不在的冰寒瞬间能将他冻成一个冰块。

可诡异的是，他体内力量的衰减，所有的黑暗和冰冷也跟着退却，慢慢的这片虚无中隐隐出现墙壁，门户，若隐若现的灯光，随着将所有的力量全部压缩，那个他熟悉的六味居二层通道原原本本出现在面前。

向后一退，重新落在栏杆前方，此刻，光明和自然之力溢出，并未触动那种诡异黑暗。

“若是在真正的虚空中，你早该死翘翘了！”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身后，竟不知何时六味居老者正站在楼梯口，古里古怪的笑着。

“你是说，刚刚我经历的是虚空？”李自然低声问道。

“算不得，不过是一些模拟的手段而已，确切的说你所经历的是我对虚空的理解。”老者轻笑一声，似不想在刚刚的话题上过分纠缠，换了个话题：“李自然，你不是说过，有所成就的时候才来找我吗，现在我看你远远没达到想要的效果嘛！”

李自然不由一愣，这老者话中有话，眼前红土大陆发生的一切，似瞒不过对方。

“我有笔生意，想委托六味居！”他现在不可能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来这里只是想要寻找一些破解那些苦力的方法而已。

“很长时间我都不做生意了。”老者轻咳一声，慢吞吞沿着楼梯向下，边走边说：“六味居做的也是打扫清洁送货的普通买卖，打打杀杀，做不来的，看在我们的交情，若是你想办个聚会什么的，我倒是能帮点忙，其他，无能威力呀！”

这低调的个性让人想笑，就刚刚经历的一切，他敢说在红土大陆上绝没几个人能做到。

老者虽没确切展现过是实力，但曾经提到过，他到过潮汐影响的嘴边沿，真正和虚空接触过，绝非表面看上这般软弱。

但更清楚，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帮自己，这个老者平日对他已经很照顾了。

“我可以答应一些要求，再说，也并非打打杀杀的事情。”李自然做出一些让步，当然，他非常明白一点，这个人对自己的关照并非处于善心，在这片世界中生存，拥有利用价值，才能得到别人的好感。

否则，这份善意，只有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假笑。

他想赌一赌，这人的善，是因为自身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