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吃饭的也就几个人，但是餐厅里摆着的，却是一张直径5米的大圆桌。大家都落座之后，都有种稀稀拉拉的感觉了。

人不多，菜倒是准备得很多。这么大一张桌子，上面摆得满满当当的。

为了公平公正地展示自己的厨艺，钱莹和佟太太都没有说哪道菜是自己做的，只是将菜都端上桌之后，拼命鼓动大家多吃点，然后看着几人吃一道菜，问一句“好不好吃”，“更喜欢哪道菜”。

一顿饭，吃得像是谍战，简直是步步小心，说句话都得字斟句酌。

原本打算速战速决，吃完就走的凌菲几人，愣是在钱莹和佟太太你来我往的交锋中，被迫在餐桌边坐了2个小时。

凌菲这边吃饭吃得仇大苦深的时候，另一边的朱丽雅也颇为凄凉——她自己觉得自己很凄凉。就像那地里黄的小白菜呀，没人疼，没人爱。

不过，自怨自艾是一回事，却丝毫不耽搁她狼吞虎咽的速度。

虽然凌菲将她一个人丢在山里，但是给她准备的午餐，不仅美味，分量还很足。

就在她吃得满嘴流油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寂静山林中，突然听到了人声，让朱丽雅既是警惕，又是兴奋。

她立马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屏住了呼吸，认真地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分辨着说话的到底是什么人。

“静姐姐，高考的卷子，真的有那么难吗？”

“肯定很难啊！你看啊，我们学校那么多高三的学生，还包括了复读生，能够考上大学的，一半都不到，考上重点大学的根本就没几个。要是谁都能考上大学的话，那大家都是大学生了，考大学还有什么意义。”

“那考上大学了，是不是就能像凌菲阿姨那么厉害了？”

“凌菲姐姐那么厉害的人，全世界都没有几个，我们就是再怎么学习，也不可能像她这么厉害的。”

“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像凌菲阿姨那么厉害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是，我们可以听凌菲姐姐的话，好好学习，就算不能变得像她这么厉害，也可以去大城市读书，工作。以后啊，就是城里人了……”

在朱丽雅的期待中，终于和说话的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朱丽雅看着一群十几岁的女孩子们，肩上扛着树苗或者工具，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山上来，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看到朱丽雅，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皮肤黝黑、扎着个马尾辫的女孩也“咦”了一声：“你是谁啊？”

朱丽雅不答反问：“你们又是谁？”

“你就是丽雅吧！”张静将肩膀上的一大捆树苗放在了地上，走了过来，朝朱丽雅伸出手，“你好啊！我们都是村里的人，过给凌菲姐姐打工的。你是过来旅游的吧？”

朱丽雅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默认了。

气氛有些尴尬。

张静笑了笑，扭头朝跟她一起来的女孩子们说道：“你们赶紧吃，吃完就干活了。”

朱丽雅看着她们全都在就着白开水吃馒头，再看看野餐布上，自己丰盛的午餐，问：“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干活？怎么不吃了饭再来？”

张静笑着解释道：“我们几个都是没有家人，或者父母都外出打工了，家里没人做饭的。今天要上课，我们从学校赶过来的。这馒头也是学校带来的。学校的馒头便宜，个头又大，还很方便。”

从学校过来的？

朱丽雅一脸震惊：“所以，你们这是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过来打工赚钱吗？”

“对啊！”张静一脸笑意，“凌菲姐姐给我们开的工钱很高的。趁着有时间，我们过来干一会活，哪怕只能干1个小时，也能赚到20块钱，是我们几天得饭钱了。”

“可是……”朱丽雅问，“你不是要高考了吗？”

这群女孩子里面，只有张静的年龄看上去最大，所以，朱丽雅很轻易地就判断出来，需要高考的人就是她。

张静笑着点头：“是啊！正是因为要高考了，马上就要离开村子了，所以我更加要多赚点钱。听说大学的学费很贵，大城市里的消费也很高，不多存点钱的话，我怕我考上了大学，也在那里生活不下去。”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为钱犯过愁的朱丽雅沉默了。

虽然从电视上，书上……各种消息渠道里，她知道这世上还有穷人，还有连饭都吃不饱，书都读不起的人，可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面对面，听她们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自己的困窘，她除了震撼，就是心口堵得慌。

“可是，你马上就要高考了，现在不好好复习的话，要是没考好，你不会遗憾吗？”

“你胡说什么呢！”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怒目瞪着她，“静姐姐那么努力，怎么会考不好？”

张静笑着说道：“耽搁这一会，不会有影响的，就当劳逸结合吧！对我们来说，干活赚钱就跟娱乐似的，心情很好的。大不了，我少睡一个小时就好了，总比时时刻刻担心没有钱，交不上学费、补课费要好太多了。”

“就是。”还是刚刚那个看上去最泼辣的小女孩，“赚了钱，不仅可以交学费，还能买手机，买电脑，买新衣服，新鞋……可以买好多东西了。”

对自己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在这些同龄女孩的心里，却是需要倾尽全力才能得到的，这对朱丽雅的触动是翻天覆地的。

之前，她一直抱怨父母没有陪着自己长大，不像其他同学的爸爸妈妈一样，从来没有带她去过动物园、游乐场，陪着自己的永远都只有爷爷奶奶。

虽然爸爸妈妈总是给她准备很多礼物，可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很多时候，她都希望自己生在一个普通点的家庭，哪怕穷一点也没有关系，反正她也不在乎那些物质上的东西。

可现在她才想明白，如果她的父母真的穷得叮当响，她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还有心思在这里悲春伤秋，因为父母只知道送礼物给她，不能陪她而发脾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