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氏对杨婆子别的话无感，听见说让她能见到孩子们，便高兴起来，小心地问道：“你真让我见孩子们？他们都去哪儿了？能不能现在就把他们叫回来？”

面对司氏，杨婆子一张笑脸立马就拉长了，冷着声音道：“孬婆娘，你给我记住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杨家的人了，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敢给我提条件，做下了那些没脸没皮的事，还有脸来见孩子。”

司氏被骂得当即低下了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素雪却听不下去了，沉下脸道：“杨家奶奶，你要是不乐意叫四个孩子出来，我们也就不见了，这些吃食我们带回去便是，带回去还能打一顿牙祭呢。”

“娘——”屋里传来一声不耐的女声，杨婆子听了赶紧挂上满脸的笑，对素雪道：“乐意，我怎么会不乐意呢？我可从来都没说过不让你见孩子们呀，只是那孬婆娘……”

杨婆子话说了一半，瞟到素雪不悦的眼神，忙停了下来，转头对三儿道：“快去村后的坡上，把你二哥叫回来。”

三儿答应了一声，对着素雪手里的鸡肉暗暗咽了口唾沫，转身跑到院子的另一头，飞快地从篱笆墙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见三儿跑得没影了，杨婆子对素雪露出讨好的笑，“小强马上就回来了，不过……，我得跟你说一下，老大小娥暂时还回不来。”

司氏急切地问：“为啥？小娥出远门了吗？她去了哪里？？”

杨婆子沉吟着没有理会司氏。

素雪冷笑，“咱们刚才可是说好了的，四个孩子我们都要见到，才会给你东西。”这是什么人呀，不停地出尔反尔。

杨婆子瞟了一眼司氏，下定了决心般道：“小娥已经嫁人了，婆家离这里有二十里地呢，我可没有办法跑那么远去接她回来。”

司氏惊呼，“啥？小娥才十一岁，怎么就嫁人了呢？这是啥时候的事？”

杨婆子理直气壮地斥道：“十一岁怎么就不能嫁人了，刚出生的女娃都有抱到夫家去养活的，孬婆娘真是少见多怪。”

杨婆子转向素雪笑着道：“我这个孙女婿家里可是富户呢，他们能看得上小娥，就是她的福气了，她嫁过去以后，整天都能吃上白面馍馍，可比留在我家强得多了。”

司氏嘶声叫道：“你让小娥去给人家当童养媳了？你把她卖了？家里又不是过不下去，你怎么狠得下心把亲孙女给卖了呢？”

杨婆子恼羞成怒，“你胡扯些啥，啥卖不卖的，童养媳也是嫁过去的，跟其他媳妇是一样的，她有你这个坏了名声的娘，以后还有几个人愿意娶她？我是她的亲奶才会替她着想，千方百计帮她找了这个好出路，这门亲事都被你给带累得差点坏了事，你还好意思给我喊。”

司氏身子摇晃了一下勉强站稳了，无助地哭嚎了起来，“我可怜的小娥呀，这么小就去给人去当了童养媳，哪里有人家会把童养媳当人待呀，那是受不完的罪吃不完的苦呀，这下子，我的小娥可要受苦受难一辈子了。”

其实，司氏嫁进杨家门就是童养媳的身份，那是她娘家实在走投无路，为了换些粮食活命，不得已才卖了她的，这些年她在杨家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现在她闺女又走了她当年的路，开始受她当年受过的罪，这让司氏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素雪看了一眼小静，“小静姐……”

到底是洪家的侍女，不用素雪把话说出来，小静立马懂了她的意思。

小静上前扶住了司氏，耳语道：“司婶子，你先别哭，听雪姑娘帮你说话要紧。”

司氏已经完全没了主意，隐约地感觉素雪她们是在帮她，听了小静的话忙用手捂住了嘴，努力压抑着呜呜的哭声。

素雪扭头问杨婆子，“小娥嫁到哪个村子里了？男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时候成的亲？”

杨婆子见素雪并没有再坚持要见小娥，松了一口气，便详细说了小娥婆家的情况。

素雪记在心里，又问：“那四丫呢？她去哪里了？”

杨婆子静默了一下，不安地瞄了司氏一眼，道：“四丫……没了。”

司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啥？四丫怎么了？你把四丫怎么了？”

杨婆子豁出去了，对司氏嚷嚷道：“我能把她怎么了，三岁的孩子高烧不退，烧了几天没有挺过来就没了呗，我可没有孬待她，为了她的病，我可费了老鼻子劲了，连压箱底的绝活都拿出来了，可还是没有救过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说她命薄了。”

司氏大喊了一声，“四丫——”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素雪和小静赶紧上前呼叫，杨婆子则往后退了两步，似乎还想转身回屋里去，但看到小路上走过来的人，才又站在了原地。

小走上走过来的是一个八九岁模样的男孩子，他背着一捆柴正和三儿一起匆匆往家走。

男孩子远远看见司氏仰倒了，急忙扔下柴草飞奔过来，摇晃着司氏的身子叫道：“娘，你怎么了？你醒醒呀。”

三儿也慌张地抱住司氏的胳膊，“娘，你睁开眼睛。”

三儿叫完娘，偷偷地瞄了杨婆子一眼，见她脸色不善，便不敢再出声了。

素雪已经摸过了司氏的脉搏，判定她这是急火攻心，晕厥过去了，便麻利地推开两个孩子，使劲地掐司氏的人中。

没一会儿，司氏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小强凑到司氏面前，“娘，你是怎么了？是饿的吗？”

司氏看清了眼前人，一把抱住他道：“小强，你回来了，娘想你们了。”

母子相拥着哭出了声，司氏忽然想起了晕倒前听到的话，急忙推开小强，有些惊疑地盯着他的脸问：“小强，四丫呢？啊？你把妹妹带到哪里去了？”

小强不说话，把头埋在司氏的胸前哭得更加伤心，一旁的三儿也牵着哥哥的衣角低泣。

司氏看看小强，又看看三儿，终于确定杨婆子说的话是真的，四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