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忠本想成为石背村少数几个开拖拉机的人，这样能满足他的一些优越感，结果李石柱说要所有人都会开，他想高人一头的打算就落了空。

好吧，做不了少数之一，那就争个先吧，争取做最先学会的人。

谁知道地里那头一说都能学，一堆人挤了上去，他一个五十来岁的半老头子，哪里能抢得过二十来岁的壮汉子。

要不是他见机行事的快，赶紧往后退，非得被人给踩了不行。

就这，混乱中他都觉得自己被人又掐又摸又扭了好几把，到现在他的屁股上都火辣辣的。

他十分怀疑是吴老太浑水摸鱼占了他的便宜。

可这事儿没法说出来，李老头和李石柱的先例在那儿摆着呢。

再者，若说出来，他家那口子马翠兰一定会和吴老太掐起来，到时候又是村里的一起风波。

这个哑巴苦让他不上不下的生闷气。

他来大队部拿工具，一进院子就看到李明月和周珩欢快地开车在溜达，这个刺激啊，于是一下子就冲昏了头脑，张嘴就把人数落了一顿。

可周珩是谁，李明月是谁，这两人对他可没那么客气和忍让。

赵有忠被周珩不轻不重地顶了回来，一下子醒过神来，且看李明月也对他横眉怒指，心里便立刻后悔起刚刚的冲动来。

他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老滑头，情急之下立刻“啪啪啪—”地鼓掌起来，嘴里还很有节奏地夸赞：

“说得好，说得对，说得呱呱叫！”

周珩：......！！

正要出言反击的李明月，话到舌尖，就听到赵有忠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欢呼，然后她紧急闭嘴，嘴巴就秃噜了一下，差点儿没呛到自己。

这老头！

上辈子她就知道赵有忠是个没骨气、欺软怕硬的人。

见他这样子急转弯，周珩和李明月也说不出什么硬话来了，李明月干脆不理他，继续开自己的拖拉机。

赵有忠犹豫再三，还是上前，追着拖拉机转。

“李明月，你这把式不错，我看下次村里再评三八妇女旗手，你就挺合适。”

李明月呵呵一声，不搭理他。

嘴上说她合适，真到评选的时候，那一票绝对会投给他老婆，还会在人后说她坏话，不让别人给她投票。

所以，信他才怪了。

赵有忠又转向周珩：“周珩，我早就看出来了，咱们村就你最厉害。”

周珩因为刚刚他那毫无骨气的见风使舵，也不咋看得上他，又嫌弃他在这里碍眼，便问道：

“你有啥事？直接说。”

赵有忠心里骂一句个小兔崽子，面上却笑呵呵道：“周珩啊，能不能教教叔，叔也想开拖拉机。”

地头那边他挤不上去，这里又有师傅，人还不多，在这里学正合适，没看李明月这小丫头都学会了吗，他一定也行。

谁知周珩却拒绝了，“这不合适，你要学，还是找队长安排合适。我们在这里练了半天了，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帮李明月把车一停，然后利落熄火。

赵有忠看着两人头也不回走远的身影，气得直跺脚“两个小兔崽子！”

大队部院子里的管畜生的解老头拿起扫把开始扫地，一扫把扬起一片灰尘，灰尘直扑赵有忠而去。

赵有忠跳了开来，一边气呼呼地拍打灰尘，一边吼：“老解头，你啥意思？！你是不是故意的！”

解老头慢悠悠道：“我能有啥意思啊，这不是扫垃圾嘛。”说着，又挥起一片灰尘。

赵有忠见此，只好赶紧去工具房拿了东西就跑掉了。

解老头瞅着赵有忠落荒而逃的背影，切了一声，“老兔崽子！”

......

不过一天的功夫，石背村的年轻小伙子们基本上都学会了开着拖拉机耕地，大家伙一个个兴奋又高兴，互相之间比拼着，看谁开得又快又稳，谁能把地耕得又齐整又到位。

村里热闹极了，就跟过节一样，比过节得了红包，吃了好吃的还要高兴。

傍晚时候。

往常这个时候大家伙早就下工回家了，可现在地头仍然人气旺盛。

李明月去地里给小鸡崽们抓虫子，看到那边开拖拉机的热闹情景，她想了想后，拿出镜子照了下，然后面带微笑走了过去。

她拉住正要上拖拉机的毛小兵，“小兵哥，这一回让我开一趟呗。”

毛小兵是马主任的大儿子，今年十八岁，很温和憨厚的一个小伙子。

他一听李明月这话，先是惊讶了下，然后笑了起来，“明月，给你开，怕你连车把手在哪里都不知道吧，你们女孩子还是别碰这东西了，摔着就不好了。”

李明月笑眯眯：“那咱俩打个赌，你看我能不能开起来，而且还要开得又稳又快。”

其他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觉得李明月是在说笑话，但人群里的赵有忠知道不是的，他气得哼哼的。

男人们纷纷劝说李明月别捣乱，这是男人的活。

看热闹的妇女们一边看着李明月的动静，一边互相咬耳。

“你们说，李明月真的会开拖拉机吗？”

“我听我家公公说，上午周珩在大队部教明月开了一上午，应该会。”

有人发出了羡慕的声音，“哎呀，还是明月命好啊。”

也有人被触动：“要是一会儿明月真能开个来回，我们也跟队长申请，凭啥我们妇女不能开啊。”

其他妇女互相对视，然后重重点头，“对！只要李明月能开，我们就也能开！”

于是妇女们看着李明月的神情比之前更火热起来。

高丰收的爸爸高铁山虽然也觉得意外，但还是站李明月这边，便说道：“小兵，就让明月试试看，一会儿，轮到我的时候，你开。”

地头蹲着跟人唠嗑的李老头，也出声支援孙女，“兵娃子，拿出你身为男人的大度来，那边老娘们可都看着呢，小心以后她们不给你介绍媳妇。”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毛小兵挠挠头，赶紧移开位置让李明月上去，再不让地，以后怕是媳妇都娶不上了。

不远处的李石柱正和农机站的技术员说话，两人也看到了李明月上去那一幕。

那个技术员说：“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其他地方不少妇女开拖拉机。”

李石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