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使是在新科进士中挑选最年轻的两位担任的，负责在宴会正式开始前去折花探春奉与帝后。江绥年方十六高中探花，何奕未及弱冠夺得二甲第七名，放眼历朝历代都属罕见，因此探花使的荣耀便毫无悬念落在了两人身上。

行过西平门，二人怀里都堆满了贵女们的“心意”，其中甚者还有一只绣鞋，不由相视苦笑。

游过曲江池，二人又相偕前去探春。今年倒春寒的时间长，这里却似乎未受影响，依旧春意盎然。何奕折了一枝开得最美最盛的杏花，江绥则摘了几朵沾着露水的山茶。

正要去紫云楼完成任务的时候，一个身影一闪，伸手拦住了江绥的去路，口中清脆喊道：“江绥！”

戴着面纱，正是洛殊。

何奕偷偷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姑娘衣着不凡，身段已能看出窈窕之姿，只一双眼睛便清美动人，最重要的是，这姑娘够大胆！

慕少艾，试问哪个少女又不是呢？本朝虽民风开放，可像她这样有魄力直接面对面堵人的，还真是第一回见到。

想到这里，何奕拱手一笑：“既然如此，我还是在别处等候绥弟好了，两位请自便。”

说罢就暗笑着溜了，江绥连挽留的话都未来得及说出口，懊恼之色顿形于色。

洛殊不由扑哧一笑。

这个时候的江绥年少得意，没经受过真正意义上的挫折，性子还是可爱的。虽装得老成，骨子里其实也不过是单纯少年郎。

不像后来，脸上时常缺乏表情，性子沉得生人勿近，面对她时目光中总是厌恶与隐忍。

“姑娘是……”江绥硬着头皮问。

洛殊揣着手炉，笑得也软软和和，唯眸中清光逼人，“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江公子既是探花，那我有几句话不明其意，想必公子可以为我解惑。”

江绥更迷惑了。这目的，实在让他意外。

但说到文才学识，却是他的强项了，他不由正色。

“第一句，公子听好了：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何解？”

江绥不假思索：“此句最”开始的意义是说，周虽是古老邦国，其使命却是全新的，意在强调周政权的合理性，后来涵义延伸……”

洛殊打断了他：“那么周礼之全新，也正在于其革除了夏商之弊漏，是吗？”

“是……”江绥有些发愣。

“我明白了，多谢公子。”洛殊拱手一揖，不顾江绥脸上诧色，又道：“那么第二句：其惟吉士，用劢相我国家。此句又是何解？”

江绥不由多看了洛殊一眼。

洛殊眉眼笑得弯弯的，十分单纯可爱的模样。

“这句话出自《尚书》立政篇，是周公对成王的叮嘱，希望能有贤士能人，好好治理这个国家。”

他说得很谨慎。

“是这样啊，”洛殊的笑容掩在面纱下，“公子以十六岁之龄夺得新科探花之名，文才风流，话中的‘吉士’，想来就是公子这般的人罢。”

江绥连说不敢以“吉士”自居。

他实在奇怪得很。

与他搭话的女子，不是仰慕他的文采学识，就是对他的婚事感兴趣，唯有和眼前这位姑娘说话，尽管她也表现得学识浅薄，特来讨教，可他偏有一种殿试时考策论的感觉。

她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