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雀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 分类:古言 | 字数:95.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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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说来也巧
“你们那是自找的。”阿柔并不怕他。别说是祁修,在她成了孤女那一刻起,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惧怕的事情就已经不多了。
“我父亲战死之时,我才五岁,玉颜才三岁不到。我问问你,我们两个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变成孤儿?为什么要无家可归?”
阿柔语塞。她隐约听说过祁修的事情。前太子战死的消息传来,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受不了打击早产,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一命呜呼。年幼的祁修带着不到三岁的妹妹祁玉颜,风雨之夜投奔了当时的还是国公府的马家。
就算阿柔是平民百姓的女儿,也不难想到当时祁修一定有万不得已的苦衷。要不然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在母亲刚刚咽气,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冒雨带着妹妹离开东宫,投奔一个异姓公爵。
“陪我躺一会儿。”祁修的语气和缓了下来,带着明显的疲惫。
阿柔看着他,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但最终摇了摇头。
“那算了。”祁修从床榻上爬起身:“我去别的院子歇一会儿。”
“你能去哪里呢?”阿柔望着他。
祁修看了她一眼,默默起身:“我是男人,随便哪里歇不得?”
阿柔将身体微微一斜,半横在他面前:“这府里……你还是在这里歇着吧。我在外面榻上,替你守着。”
祁修垂眸,看着又黄又瘦的女孩儿,许久道:“你瘦了。比在献王府偷锦鲤烤来吃的时候,瘦多了。”
阿柔闻言,抬起头来:“你似乎老了。”
祁修一笑,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你身体不好,就当我们彼此陪伴着休息一会儿吧。”
阿柔有些为难,但最终没有拒绝:“好吧。”
两人并肩躺在床榻上。因为整个上午,阿柔都在一旁看侍女们捏饺子,本就虚弱的身体累得有些脱力,背后某一处一阵一阵的疼。
祁修察觉到了,将她身体翻过去,一只手敷在她的伤口上。他的掌心很暖。敷在伤口上十分的舒服。阿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腰上有伤?”
祁修淡然道:“你难道忘记了,自己重伤昏迷醒来后见到的是谁?”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那时阿柔被青秀刺成重伤,差点儿丧命。醒来后就看见祁修背对着她嗑瓜子儿。吊儿郎当的样子,打死都让人想不到他原来是个皇室郡王。
祁修低笑道:“亏你还自称细作,连这点儿心肠都没有。我去那里自然是为了救你的性命。说起来,你还欠我一条命呢。不过我也不着急,反正一辈子长着呢。你也不用着急,慢慢还我就是。”
“你为什么救我?”阿柔更加糊涂,在那之前,她根本就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祁修这个人。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孤女,这个南国郡王有什么理由千里迢迢跑去救她?
祁修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圈住了阿柔纤细的腰肢,将她拥进怀里:“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阿柔太年轻了,又打心眼儿里没有太多的男女界线,根本不曾察觉二人现在的样子多么的暧昧,只是专心的想着祁修的话,问道:“真话怎么讲?假话怎么讲?”
“真话吗?说来话长。假话吗?我对你一见钟情。”
“哈……”阿柔冷笑一声:“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祁修笑道:“别说你不信,我自己也不信,所以才说那是假话。”
“真话呢?”
“我想看看能让献方寸大乱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阿柔的心头巨震:“公子么?你们认识?”
“献不是你的义父吗?你怎么不叫他义父,而是称作公子?”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保密。”祁修略略收紧圈住她的手臂,将脸在她颈窝找个舒服的位置:“困了……”很明显的转移话题。
阿柔却无论如何难以平静了,她用手肘戳了戳祁修:“你想干什么?”
祁修闭着眼睛:“要不是献是你的义父,你们差着辈分儿。你这样关心他我会吃醋的。”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祁修大约真的困了,含含糊糊道:“我和献小时候就认识了……”
“小时候?”阿柔十分的意外,但是身后的人传出均匀的鼻息声,显然真的睡着了。她也太累了,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十分的踏实,醒来的时候有些不知身在何方。
“唔……”身后的人轻吟了一声:“什么时候了?”
阿柔这才想起,这是南国,宣平王府。
侍立在床尾的侍女躬身道:“酉时了。”
祁修将圈住阿柔的手臂从阿柔身下抽出来,坐起身:“这一觉好睡。”见阿柔挣扎着往起爬,顺手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又黄又瘦,病恹恹的脸,有些遗憾道:“可惜你身体不好,不然我可以带你去多逛逛。难得来一次南都,南都的好地方还是很多的。以后再想来的时候,就不知道到了何年何月了。”
阿柔听着有异:“你要放我离去吗?”
第78章 说来也巧
“想得美。”祁修屈起一条腿:“是我们都要离开了。”
“你?去哪里?干什么?”阿柔顿时紧张起来。
祁修竟然有些动容:“你这是关心我么?”
阿柔实话实说:“我只是替北国百姓担忧。”
祁修神色中的动容顿时龟裂来开:“你怕我带兵去征伐北国?”
阿柔点头。
“呵……”祁修轻嗤一声:“我就说吗……不过这次你的担心多余了。朝廷是不会让我领军的。此去……并非征讨,而是就藩。”
阿柔不懂就藩是什么意思。
祁修看了她一眼,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你该高兴才对。我的藩地在北羊关,翻过盘羊岭就是你们北国的疆域。或许站在盘羊岭上远眺,还能看见你的家乡。”
“真的?”阿柔顿时高兴起来,她做梦都想早点儿回去。但旋即,她又伤感起来:“就算能看见又能怎样呢?我家里,已经没人了。村子都荒芜了,长满了树木蒿草,连走近的路径都没有。”
祁修道:“你可真不知足。最起码,到了那里,你距离家乡是近的。而我……”他苦笑一声:“就要离开生我养我的地方,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再回来。还有玉颜……”
阿柔这才想起祁玉颜来,问道:“玉颜和我们一起去的,对吧?那还好……”
祁修摇了摇头:“哪有嫁了人的姑娘,跟着哥哥就藩的?”
阿柔意识到了什么:“你早就知道,你会去就藩?那你为什么还要急着把玉颜嫁出去?她就只有你一个哥哥,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怎么舍得把她抛下,远走他乡,不再相见?”
“我能怎么办?”祁修的声音忽然拔高,看得出他心里并不好受,但紧跟着他就冲阿柔摆了摆手:“对不起,我失态了。不说了,饿了。吃饭。”他从床榻上跳下来,依旧趿拉着鞋子,吩咐了一声:“传膳。”
阿柔问道:“你要在这里吃饭吗?”
祁修点头:“自你进府,我还没有陪你吃过一顿饭。”
“我用不着你陪的。”
“我用你陪。”祁修转头,定定的看着她:“不要试图赶我走,我不会走的。”
阿柔垂下头:“你不用这样,这是你家。”
祁修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以后再不要这样和我说话,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阿柔轻笑了一声:“看在你那么难过的份上,这次我让着你,不和你计较了。”
祁修简直要被她气死了,这丫头就是有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把他气的半死的本事。她还不计较了,搞的好像祁修这么大一个男人,堂堂宣平王爷是个胡搅蛮缠的任性小孩儿一般。
因为祁修在这边吃饭,晚餐要比往日丰盛很多。期间一盘饺子,是中午阿柔睡着了没吃,云墨特意吩咐厨房给她留的。阿柔看见那饺子,早已食指大动。也不等祁修,先下筷子夹了一个。
还别说,这饺子样子长得不好看,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比阿柔记忆中的饺子,略略少了那么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罢了。
她美滋滋的吃完一个,正要再去夹。就听云墨低呼了一声:“王爷。”
阿柔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祁修跟饿了八百年一般,早已将那盛着饺子的盘子端了起来,一股脑儿将里面剩下的饺子全倒进了自己面前的碗里。一个王爷,这样的吃相,也难怪云墨吃惊。
饺子没了,阿柔只能十分怨念的看着祁修在那里吃。云墨将温热的羊奶递到她手边。羊奶比饺子要值钱的多,可阿柔就想吃饺子。但是,因为一口吃的生气,好像有失风度。更何况在祁修面前,阿柔一直认为自己不光是自己这么简单,还代表着北国的颜面,所以,尽管她十分的想从祁修嘴里抢一个饺子来吃,最后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低头喝自己的羊奶。
吃过晚饭,祁修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端着杯茶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见阿柔不理自己,说道:“其实,那饺子一点儿都不好吃。”
阿柔心里正有气呢,反问道:“不好吃你还抢?”
“我怕你贪嘴,吃多了夜里积食。”
阿柔翻了他一眼,她自幼忍饥挨饿,就算是树根草皮都能消化得了,根本就不知道积食是什么。
“你想不想知道,我和献怎么认识的?”
阿柔顿时眼睛一亮,但是目光触及到祁修似笑非笑的表情,坚决的摇了摇头:“不想。”
“那就算了。本来这会儿没事,我还想跟你讲一讲的。”
阿柔顿时又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赌气的决定,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道:“谢谢你。”
祁修笑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刚才的关心。”
祁修笑道:“不用谢。”
话开了头,就好说了。阿柔望着他:“你和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啊?”
“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吗?”
祁修放下茶杯,走到她身边,紧挨着她坐下:“想要我告诉你也简单,你绣个荷包给我。”
阿柔一头黑线,祁修就是故意的,他知道她根本不会做女红针织的。
“那算了。”祁修撤回身子,起身伸个懒腰:“我走了。”
“那你不能嫌我绣的不好。”阿柔投降。
祁修转头,带着几分无赖之气:“那可不行。我隐约记得我曾经说过,你要是做的不好,我会揍你的。”
“……那好吧。”阿柔有些犯难的垂下头:“我尽力。”
祁修重新坐回他原先喝茶的椅子里,端起茶杯来却并不喝,两眼望着前方,似乎在看着某一处不知名的地方,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喝了一口茶道:“我和献认识的时候,他十二岁,我十一岁。那时候,他刚从北国来到南都做质子,住在外城竹里巷。”
“竹里巷?”阿柔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你知道竹里巷?”
阿柔点头:“竹里巷尽头有一座荒废的宅院,院子里长满了高大的竹子。院墙都倒塌了,外头是一条小河。河上还有一座白色的小石桥。”
祁修凝眉:“你去过那里?”
阿柔苦笑:“我就是去哪里砍竹子,才遇见的韩戍城的妹妹。我俩打了一架,不知道为什么,他妹妹就把我当成男人了,非要嫁给我。”
“你是因此才认识的韩戍城?”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要不是你说他叫韩戍城,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兄妹俩叫什么名字。”
“我就说么。韩戍城来南都不过一个多月,怎么就好巧不巧遇见你了。”
“我倒霉呗。”阿柔很是无奈。
祁修笑道:“也许这就是缘分,老天爷看我找你找的辛苦,借韩戍城的手,将你送了回来。”
阿柔苦笑:“我可一点儿都不想回来,你家跟牢笼一样。还每天一大堆破事,累死个人。”
“你这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回到这府里来,那些下人心里只有你这个当家主母,连我的话都敢驳,你还想怎样?”
阿柔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问道:“后来呢?”
祁修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问的是他和献的事情。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那时父母双亡,寄居在马良辰家里。马良辰的祖父去世之后,父亲和叔伯们那几年也相继战死。封爵被一削再削,家族很快的没落。献比我们的处境更不如。他生母早丧,被千里送来南都做质子,寄身在竹里巷中,连自由都没有。
说来也巧,我们也是因为竹子认识的。
我和马良辰去竹里巷砍竹子,遇见了在竹林里读书的献。
同病相怜,我们三个就成了好朋友。”
“哥哥也是认识公子的?”阿柔做梦都想不到,这几个南北相隔千里的人,少年时就认识,还是朋友。
祁修点头:“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