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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雀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 分类:古言 | 字数:95.5万

第207章

书名:胭脂雀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字数:4328 更新时间:2025-01-22 02:09:36

这家的男主人,吃了阿柔的药之后,症状明显减轻。但是他的身体原本就孱弱,又上了些年纪的。想要恢复的和他的几个儿子一样龙猛虎状的,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尽管如此,这一家人也已经十分高兴了。

要知道,寻常百姓。一般的中产之家都还经不起有一个病人拖累,更何况这家荒僻山村中的人家了。老百姓,真的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强。

这一家人,对阿柔千恩万谢,感恩戴德。等那男主人恢复的差不多了,十分隆重的备了酒水祭礼,领着阿柔和祁修去他们家开山立祖的坟地看去。

其实,祁修哪里懂得看什么坟地风水,不过是阿柔替他找的一个借口罢了。若不然,他们两个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怎么好去人家的坟地里转悠去?

平民百姓的坟地,自然是不能跟皇室比。南地多雨,山中时有洪流并不稀奇。等这家人引着阿柔和祁修走到自家坟地的时候,顿时一群人都傻眼了。

据那男主人言讲,他的父亲和母亲百年之后,就归葬在这座唤作鸣凤岭的山坡之下,因为这家男主人常年卧床,家中日子拮据。所以除了逢年过节才来祭拜一下,其余时间一向很少向这边来。谁知前些时候下大雨,山上下来的洪流,将坟地后的半片山整个冲的向下移动了许多,正好将那坟地盖了个严严实实。乍然一看,竟是那坟地和鸣凤岭融为一体了一般。

祁修见状,心中凄然。世事无常,他之前寻不着也就罢了,如今似乎寻找了,却连看一眼那坟茔都不能够了。

阿柔握了握他的手:“儿啊,你看这山势如何?我虽然不懂,可是看着却是不错呢。”

那家人闻言,这才从凄惶中回过神来。那男主人问道:“此话怎讲?”

祁修定了定心神:“此山势呈藏龙卧虎之象,葬在此地之人的后人,必然非同凡响。”

那男主人闻言,双眼顿时露出明亮的光彩:“又文脉么?”不难看出,他身体虽然孱弱,但是心中却有抱负的。

祁修沉吟着,他是太上皇,虽然将决断家国大事的权利全都下放给了祁十三,可仍然是一国之内,最最尊贵的人。他的话一言九鼎,更何况是面对眼前这样的一家人。

阿柔看他犹豫,接过话头道:“我看着,何止能出文脉,简直是要出文曲星君的。”

可惜,世人普遍重男轻女,就算阿柔一头白发,顶着祁修母亲的名头,那男主人也是不会相信她的。他只是双眼殷切的望着祁修。

却见祁修一脸深沉:“不止。”

那一家人顿时都高兴的雀跃起来。那男主人冲着祁修长长一拱:“但请赐教。”

祁修意有所指道:“以山为茔,主天地魏然之气。以凤鸣为号,非真龙不能襄安。此地,主出紫薇星君。”

“紫微星君?”那一家大小,更加的高兴起来。唯有那男主人忽然见变了脸色,向着祁修道:“这可开不得玩笑。”

他的妻儿显然并不知道紫微星君是怎样一位神仙,纷纷道:“管他什么星君呢?总归是要出贵人的。”

那男主人呵斥了一声:“你们知道什么。”

祁修冷眼看着他,面上却依旧沉沉的,纹丝未动。

那男主人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祁修眼皮也不抬:“这难道不是好事么?为何要化解啊?”

那男主人道:“实在是我等山野粗人,身微福薄,承受不住这样的大格局,大福气。”

他的长子闻言,十分不解,问道:“父亲,这紫微星君到底是怎样一位神君?”

那男主人道:“紫微星君,生来群星拱卫。在家为一家之主,在国为一国之君。”

“吓……”那一家人被他的话吓得一阵倒抽气。

他的妻子扶着胸口连道:“我地的奶奶,那这福气咱家还真的承受不住。”

于是,一家人纷纷请教祁修破解之法。

祁修看了一眼那鸣凤岭,心中有些犹豫不决。虽然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那鸣凤岭下安葬的老人,是他失踪多年的父亲。可是种种迹象,早已无声的证明了这一切。

眼前这一家人,百分之九十九是他同父异母的亲骨肉。

阿柔看了他一眼,很是稀罕一向冷血无情的祁修,今日竟然对着忽然冒出来的骨肉产生了犹豫之心。不过以她的经历,深知天家最是无情。今日倘若祁修心软了,明日便是说不尽的麻烦,说不定到了那时,又要血流成河。还不如将一切扼杀在未曾萌芽之初。

于是,她笑道:“这有何难啊。避开那星君不就行了。”

“说的容易,那星君转世,都是有命数的,我们又如何知道,他要何时来到呢?再说,倘若我们生硬的不肯接受,岂不得罪了上天,倘若降下祸来,可如何是好?”那妇人想的倒是周到。

阿柔笑道:“在我的家乡,倘若养个孩儿,想要避忌什么,便会给那孩儿改姓。那样,不管是厄运还是难以承受的福气便都找不着那孩儿了。你们不妨一试?”

第207章

那男主人连连摇头:“这可使不得。哪里又改姓之说,岂不教愧对先人,又教后人成了笑柄?”

阿柔反问:“难道改了姓氏,您就不是您父亲的儿子了?俗话说两利相衡取其重,两弊相衡取其轻。您说呢?”

那男子沉思了许久。他家父母的坟地,想要迁出显然是不可能的了。那得把半边鸣凤岭给刨了。可是,倘若被人传出,他家这块坟地,将来要出紫微星君的话来。那么,一家老小的脑袋可就危险了。

到了这时,他自然是十分后悔要来看什么坟地风水。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死来想去,当真就剩下阿柔刚刚出的主意。这一家子要想还在升龙台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除了改名换姓当真是一点儿法子没有。

可是,要换姓,也得有个章程啊。这贸然之间,又让他们一家老小姓哪个姓去?

祁修见阿柔说动了那一家人,心头的反复自然而消,眼望着面前的青山道:“此地名曰凤鸣岭,也许并非巧合。而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莫若你们一家便以凤为姓氏如何?”

那男主人犹豫道:“会不会太张扬了些?”

祁修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过来,笑道:“你们先人葬的地方好,主极贵。以我浅见,非这样一个尊贵的姓氏不能匹配。日后,你们凤家必然凤鸣于朝野,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那男主人道:“我也不敢求什么闻达于天下。我的父亲常说,我们的祖地在京师。倘若能博个一二分清名,去往京师看上一看故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阿柔心中一颤。

祁修已然问出了口:“那你父亲有没有说过,你们的祖茔在何处?或许我知道,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只是听闻在东皇山一带。具体哪里我也不甚清楚。总要有机会去了,才知道。”

祁修的眼神瞬间又暗沉下来,祁家皇陵就在东皇山。

阿柔将话头错了开去:“东皇山的风水可好了。连当今皇上的祖陵都在那一代呢。很多官绅富豪,甚至百姓人家也都乐意将坟茔按在那里,这可有些不太好找。”

那男主人叹息道:“我这身体,有生之年怕是难以完成先父遗愿了,也只能寄希望于后代儿孙。”说完长长叹息了一声,满面惆怅并不像作假。

阿柔忍不住出声安慰他:“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里不是家呢?”

谁知那男人却立刻酸腐起来,摇头道:“此话差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尚且不能欺,祖宗之事便更加不能儿戏。”

阿柔一头黑线,心说你被忽悠的连姓都改了,还还意思说祖宗。祁家的列祖列宗知道你是哪个呢?

不过话说回来,阿柔发自肺腑的觉得,这家人还是安于江湖,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比较好。那庙堂之上的风景,看着美丽,内中却掩藏着无数明枪暗箭,刀光剑影。以前她身在其中,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如今走出那宫墙,才觉得一身轻松,浑身三千六百个毛孔,感觉都无比的舒爽。虽然她刚出宫就大病了一场,一路上有许多的不适应,但是比起在宫墙之中的日子,她宁愿在山野间漫游。

若说这次祁修有没有收获,阿柔并不知道。但她能明显感觉到祁修似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巨石,整个人都轻松的不像样子。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祁修原本就风流天成,原先因为有心事,还端着姿态,看上去像太上皇那么回事。最起码也正正经经,端端正正的。

可是,他这一放下心头的巨石,立刻就像孙猴子摘掉了紧箍咒,苏妲己露出了狐狸尾巴,变得肆无忌惮,越来越没有下限。举手投足之间,似乎要将男色二字演绎到淋漓尽致。

论长相,祁修没有风如晦那么柔媚,但是风如晦只是生了一副妖娆的皮囊,内里是个十足的粗鲁男子汉,他的柔媚只是浮于表面的。祁修不一样,他不柔媚,但是妖邪。他的妖邪是从内到外,从骨头缝里生发出来的一般。令人看在眼里恨的咬牙切齿,但是又无计可施。

他就生成一副那样的德行,现在不过是本性显露了而已,要是因为这个却责怪人家,实在有些冤枉。

于是,阿柔便养成一个老僧入定的习惯。只要没事,无论行走坐卧,她都眼观鼻、鼻观心,绝不东张西望,也不胡思乱想。她已经坐了祖母的人了,偌大年纪,万一抵挡不住祁修那妖精散发的妖邪之气,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来,拿什么脸面立于人前?

阿柔一向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她铁起心要做什么,旁人还真没一点儿办法。

祁修总是自己说话,自讨没趣儿的多。可他好像不知厌烦,整天话多的没完没了。逼迫的阿柔没奈何又练会了一招绝学,充耳不闻。

“前面到玉匣关了呢。”祁修自言自语。

“好久没见候将军了,不如去找他喝一杯?”祁修接着自言自语。

“听说候将军年前有添了一个小公子,真是老当益壮啊。你说,咱们去了,给那孩子一个什么样的见面礼比较好?毕竟,他的母亲随侍了你那么多年。总不好两手空空的去吧?”

阿柔还是充耳不闻。

祁修摇头叹息:“云墨啊,咱们主仆可真是到了八辈子的大霉,摊上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嗯?”阿柔抬起眼皮:“你说谁?”

祁修反而端上了:“我什么也没说啊。你刚刚听到我说话了?”

“我恍惚听你提起云墨。”

“她啊。”祁修专心策马赶路。

阿柔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他再说下文,心中焦急,追问道:“你倒是说啊。”

“说什么?”祁修显然是故意的。

可是阿柔此时心里沉不住气啊。当年她和云墨说好了的。由云墨去照顾马良辰。如果云墨如今在玉匣关,那马良辰身边岂非无人照应?要知道,马良辰可是一直镇守在羊牢关的。他的祖母和母亲过世之后,庶出的二哥也分府另居。后来得了一个很远的小县的县令之职。之后便带着家眷远走任地,多年没有音讯。

如今的将军府早已成了一个空壳子,只有他那个残废的叔叔,和他唯一的侄儿在家。他那侄儿也极不成器,总是隔三差五的惹祸。听说赌钱都快将府中的家当堵空了。成亲后倒是生了几个孩子,也有男,也有女。可惜一个个也学着自己老子的样子,小小年纪便露出地痞之象。

听说他的叔叔,经常被儿孙气的死去活来。在京中俨然一个人人心知肚明的笑话。

至于马良辰,自祁修登基,他便自请驻守北羊关,到祁修退位至今,既然好几年没有回过京城了。

阿柔一向都知道他在那里,就像她无论走到哪里,马良辰也知道一样。这许多年,阿柔从不去刻意打听他的一切,更不会主动提起。只是因为,她以为云墨在他身边,她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如今,乍然听说云墨在玉匣关,而且似乎嫁给了如今的玉匣关总兵侯延平,阿柔的一颗顿时便忽忽悠悠,七上八下,不知是在云里,还是在雾里。不知是牵肠挂肚,还是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