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闻言，这才应着，一路小跑的去了。

祁修怒目圆瞪：“田阿柔，你什么意思？这里是南国，我的地盘。”

阿柔道：“我自然知道的，可是你说的没有道理，就算是你的地盘，也不能听你的。”

“你好，你真好。你自己跑出去逍遥快活，弄个侍女看着我。连我要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你等着，这辈子我和你没完。”

阿柔明白，祁修口中说的那个看了他半辈子的侍女是采香。话说祁修这半辈子，先是从京城被赶到偏远的宣平府，而后以宣平府为根基，一步一步壮大起来，直到成功将他的那些叔叔大爷都挤跑，登上九五至尊的位子。来来去去也搬过几次家的。他要想把家里得下人都换了，简直能做的不显山不露水，十分完美。可他偏不，偏偏要留着阿柔当初那几个贴身丫头片子来管着他。这能怪谁？

阿柔道：“蔡懋不远千里从东廷来，肯定是有事情的。你不去见他也就罢了，如何还不许我去呢？况且，你这醋吃的纯属无稽。”

祁修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还是你自己是傻子？当年还在京中的宣平王府时，你们二人便眉来眼去的。以为我常日不在府中就不知道么？”

阿柔无语。

祁修起身道：“愣着做什么？走啊。”

“去哪里？”

“自然去见蔡懋。”

“你不是不想见他么？”

“正是因为我十分讨厌他，所以才更要和你一起去见他。倘若我不看着你，以你的脾性，不定又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呢。”

阿柔只好点头：“那就一起去吧。谁让这里是你的地盘呢。”

祁修率先出门。走了两步，顿了顿脚步，重新抖擞起精神，做出往日里在人前惯常的样子。挺直了脊背，端正了肩膀，做龙行虎步状向着偏厅而去。

阿柔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偏厅。

“蔡懋参见君上，参见太妃娘娘。”蔡懋疾步走来，对着二人行礼。

祁修一摆手：“罢了。”

阿柔则上前一步，将蔡懋扶住：“蔡大夫不必多礼。”

祁修轻咳了一声。

蔡懋慌忙后退：“太妃娘娘上座。”

阿柔无奈的看了面上犹如挂着冰霜一般的祁修，走到椅子前坐下。祁修在她另一边坐下。蔡懋则躬身站立在一旁。

阿柔伸出手来，示意道：“蔡大夫请坐。”

“谢太妃娘娘赐座。”蔡懋说着，正要坐下。

“咳……”祁修又轻咳了一声。

蔡懋还没有落到椅子上的臀部，闻声顿住，而后站直身体，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在距离阿柔和祁修几步远的地方坐下。

阿柔道：“蔡大夫远道而来，这一路上可是辛苦……”

“咳……”祁修又咳了一声：“天色不早了，长话短说吧。”

蔡懋连连道：“正是，正是。”

原来，他这趟是奉东廷皇帝之命，前来替萧国恒和宋氏说和的。阿柔许久没有听到萧国恒的消息，一则她为萧国恒贪图美色，罔顾人伦而感到心寒，二则，她身在南国，不好过多关注东廷之事。

此时听蔡懋说起，才知道。自她带着宋氏离开东廷之后。萧国恒虽然收纳了几个妾室在身边，但是日子过得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美好。人多了是非就多。宋氏虽然远离了东廷，但是仍然是正妃。也因此，萧国恒的后宅群龙无首。可不要小看那些莺莺燕燕，要知道，深宅大院的后宅，就像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既然是战场，自然少不了血腥和阴谋。

萧国恒的身份在东廷其实十分微妙。一个人的精力又是十分有限的，顾得了外头就顾不了内宅。

他的内宅之中可谓十分的热闹。

蔡懋说的婉转，但阿柔和祁修也听得明白。最后，萧国恒无力支应，内宅中频频爆出丑事。萧国恒一度萎靡下去，渐渐的每日里酗酒，连书院都不去了。

再怎么说，他都是高贤王爷的继子。长此以往，不光他自己自食恶果，连带着东廷上下脸面上都不好看。因此，东廷皇帝才派蔡懋前来南国。替他和宋氏说和。

阿柔自然愿意宋氏能和萧国恒复合，再怎么说，萧国恒都是她的儿子，身为母亲，没有不愿意自己的孩子生活的好的。只是……

阿柔看向蔡懋：“并不是我不通情理，霸着儿媳妇不肯放他们夫妻团圆。”

蔡懋已经了然，点了点头：“微臣明白。因此，微臣听闻太妃娘娘回宫，连忙上山来求见。娘娘莫非忘了，微臣也是南国人啊。如今故国风雨在即，微臣责无旁贷。”

阿柔道：“不知蔡大夫可有计谋，能将这欲来之山雨，化解于无形？”

蔡懋站起身来，大气凌然：“无他，唯三寸不烂之舌耳。”

阿柔道：“想那李丁山，行伍出身。俗语云，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蔡大夫此行太过危险了。”

蔡懋忽然一笑：“娘娘，若是别人这么想并不奇怪。您这样想却是有些不应该了。您还不知道么？蔡某出身市井，只不过比旁人幸运些，识得几个字而已。李丁山若真是个武夫，这件事倒是容易的很了。不过……”他将目光转向祁修：“君上，蔡懋又一个不情之请。”

第231章

祁修半垂着眼睛：“说。”

“蔡懋毕竟是南国人。虽说东廷君王待我不薄，可到底是身在异乡。如今年纪大了，每每对月思乡，甚感孤凄。如果蔡某此行劝解李丁山功成，恳请君上容蔡懋回国。蔡懋甘愿为了故国，拼尽余生。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祁修抬眸看了他足足有一刻钟。他的面色虽然平静如水，但是额角跳动的青筋轻易就出卖了他。如果可以，他真的很像把蔡懋给掐死。

他是个十分骄傲的人，容不得别人对他有半点儿的觊觎。蔡懋年轻时对阿柔起过心思，他十分清楚。所以，分外的不能容他。可是，这人今天却明明白白用劝和李丁山作为条件，来和他交换回国的准许。

蔡懋在东廷官拜上大夫，混的风生水起。现在忽然想回来，到底因为什么？祁修可不相信他真的是因为思乡情切。虽然，祁修明显是冤枉蔡懋了，可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意放过蔡懋这一个曾经潜在的情敌。

阿柔在他爆发的前一刻，将话柄接了过去：“好。这件事不用问太上皇。他早已不理政事了。我替我儿十三答应你。倘若你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李丁山，打消不轨之心。我亲自去和十三说，应你归国，官拜上卿。”

蔡懋大喜：“谢太后娘娘。”刚刚对阿柔的称呼还是按照东廷那边是太妃，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太后。可见蔡懋说他原本生长于市井，有几分油滑是真的。

蔡懋望着阿柔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起身告退：“娘娘，等着微臣的好消息吧。”

他这边刚刚退出偏厅，相信走不了多远。一直隐忍的祁修，猛然抬手将身边的桌子连同桌上的茶壶碗盏全都掀翻在地，几乎是怒吼道：“谁准许你答应蔡懋归国的？”

阿柔坐在一旁，巍然不动。

祁修瞪着一双美眸：“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你就不怕我一个忍不住，将他杀了么？”

阿柔抬眼：“稍安勿躁。”

“安不了。”祁修在偏厅中来回踱步：“田阿柔，你信不信我真的会杀了他的？”

“信。”

“那你还答应让他回来。”

“因为你已经不是皇帝了。现在南国的皇帝是十三。我身为十三的母亲，自然事事要为他打算。蔡懋颇有才干。倘若真的能说服李丁山，将一场腥风血雨消匿于无形，岂不更好？退一步说，就算他没能说服李丁山。日后，朝中有蔡懋辅佐十三，以他的才干，必然会形成一股新的力量，用意掣肘那些新生的权贵，又有什么不好？”

“只怕是你对他，还有想法。”

阿柔翻了他一个白眼，没有接话。

祁修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但是他就是想要闹一闹，过去他实在压抑的太辛苦了。于是，赖着脸皮道：“就算这会儿没有什么想法，也难保日后不会有。”

阿柔起身：“我乏了，回去休息。”

祁修一把将她扯住：“不行，你必须和我说清楚。”

阿柔被他烦的够呛，只能道：“我打算，此间事了，去红叶谷。”

祁修闻言，精神一振：“只有我们两个吗？”

阿柔摇头：“公主殿下我是必定要带走的。她自离故土，受尽艰难困苦。我但凡有一丝能力，都不能再看着她辛苦。”

“还有谁？”

“十三的孩子，我也是要带着的。十三自出生，我就没有照顾过他，现在他的孩子生来身体弱，我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理。权当弥补一下我们母子当年的遗憾了。”

“这个也是应该的。”祁修点头：“没有别人了吧？”

阿柔想了想：“暂时没有别人了。”

“那岚月呢？你真的打算让她回东廷去么？”

阿柔摇头：“我也不知道。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她若是愿意跟着我也行，若是不愿意，随便她去哪里都可以。”

祁修道：“如今看来，我竟有些羡慕起岚月了。”

阿柔道：“我一声受苦，难不成还不许我的女儿有些福气么？”

两人正说着话，岚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母妃，母妃……”语气中带着气急败坏。

“怎么了？”阿柔应了一声，向门口迎去。

只见岚月一阵风似的从外头卷了进来，看见阿柔顿时两眼一红，泫然欲泣。拉住阿柔的衣袖道：“母妃，您可要替女儿做主啊。有人将我的儿子，您的外孙子给抢走了。”

话说岚月的长子，长的纠纷肖似岚月，小小年纪，骨架就十分高大，浓眉大眼，颇有几分韩无图当年的姿态。是个十成十的男儿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谁会没事去抢一个小孩子？况且那是岚月公主的儿子，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

阿柔扶住岚月：“莫慌，你好好说。”

岚月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是风如晦，他说我的儿子长的好。他喜欢，于是就趁我不注意，把孩子给抢走了。”

阿柔悬起的一颗心顿时落地，责道：“你这孩子，怎这般不懂礼数。那风如晦可是风意的父亲，你的公爹。就算你不称呼一声父亲，也要尊一声公爹。怎么这般提名道姓的，成何体统？”

“狗屁的公爹。他抢我孩子。”岚月真的急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阿柔也是头疼：“这个风如晦，真能捣乱。喜欢孩子，天天看着也就是了，干嘛抱走。”

“母妃，我不管，你要给我做主。找那个风如晦，把孩子给我要回来。”

阿柔忽然想起什么：“风意呢？”

岚月似乎也才想起风意来，转身看了看，并不见风意的踪影，顿足道：“谁知道他又跑哪里去了。这老的小的，就没有一个能让我心轻的。”

阿柔担忧道：“别又是走丢了吧？”

“不管他，丢了才好。死人一样，自己儿子都被抢走了，气儿都不敢出。”

“胡说。”阿柔瞪了岚月一眼：“这几天，京中恐怕有些事情要发生。正好你来了，就在我这里住下。风意虽然容易走丢，但是他功夫好，我倒是并不怎么担心。风如晦抱走孩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岚月虽然任性胡闹，但其实兰心慧质，十分的机敏。闻言顿时感觉到一丝异样：“母妃，到底怎么回事？我在京中，这几日也总是感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只是因为风如晦忽然来了府上的原故，无暇细想。”

阿柔有些不知道该从何给岚月解释，而且，潜意识里。她十分希望，自己没有过上的无忧无虑的日子，能在女儿身上实现。很多事情，她都不愿意岚月知道。于是道：“你只需知道，要防备李丁山府上的人就行。别的不用你管。若是有闲暇，帮我照看好你嫂子和三个孩子。

有什么话，就多和你嫂子说一说。再过些时候，他们母子回了东廷，你想要和她说话，都不那么容易了。”

岚月闻言，问道：“王嫂要回东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