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异常实在过于显眼，令搜查的小兵完全无法将其忽略。

他战战兢兢地移过去，单手颤抖地挑开盖子，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狰狞人头便猝不及防地映入他的眼帘。

“啊、啊，啊——！！！”

惨叫声挤开喉咙，疾速穿过头顶阴翳的枝叶间隙向四面八方逃离。

昭穆尊闻声而来，便看见了那个诡异中又透着一丝神圣之感的祭台，以及他正在搜寻的目标之一。

云梦舟听完昭穆尊的陈述，默默将鬼梁天下派人将贾命公灭口的可能性从心中划去。

或者说，即便鬼梁天下派来五个杀手的目的真的是灭口，贾命公也绝非被他们所杀。

因为完全讲不通。

若真的是那五个杀手动的手，他们完全没必要留下贾命公的人头，再刻意摆在那样显眼的地方故意让公法庭找到。

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带着贾命公的尸体一起消失，让贾命公从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永远失踪，这才是最恰当的处理方式。

同样的，羽人非獍在确定贾命公成功逃离后便也撤退了，若是他杀的贾命公，也不应该留下头颅，更没必要弃刀不用。

也就是说，还有第三方参与了这个事件？

在羽人非獍先出场纠缠住楚君仪，五杀手趁机制造混乱，帮贾命公成功出逃之后，第三方拦住了正在小树林中急急而奔的贾命公，拧断了他的脖子，处理了他的身体，并故意留下脑袋让公法庭发现。

云梦舟尝试用河洛神数推算，结果却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转而从贾命公的头颅上继续寻找线索。

一开始没有仔细检查时，他粗略地以为贾命公是先被人拧下脑袋，再消灭了身体，但越研究，他越有一种新的感觉。

贾命公是被一招湮灭了身体，但又刻意被保留了头颅，而失水也是同时完成的。

就像是专门为了向他们表明，贾命公可以百分百确认身亡这一事实一般。

这是一种挑衅，抑或是威胁吗？

更令云梦舟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伤口之中，隐隐含着逆转阴阳，太极生灭的韵味，分明是道门至高之学。

但施招所用的又非道门正宗的清圣之气，而是毫不掩饰的阴邪之气，可见凶手入魔已深，绝非善类。

“昭穆尊，你对贾命公的死状，可有什么见解？”

昭穆尊不假思索地回答，可见他见到这奇怪的伤口后，便也一直在思考其中的信息。

“杀死贾命公之人看似道家根底，但邪元流窜，诡异莫名，吾也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招数。贾命公实力不弱，但从头部的情况看，恐怕根本没做出有效抵抗，便被暴烈的阴阳邪气贯体，充塞奇经八脉，身躯四肢化作飞灰，唯有头颅留存。如此可畏可怖的招数，便是吾也不由心生寒意。”

凶手太过神秘，昭穆尊也毫无头绪，反倒愈发令云梦舟想要探明他的身份。

云梦舟又想到了那处祭台，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结果昭穆尊却说：“那个祭台看起来太过诡异，一看便是邪恶的造物，吾便令人将其拆除了。”

云梦舟凝神望着笼罩天地的雨幕，默然不语。

——

“你真的下令要抓捕羽仔？”

孤独缺回到公法庭，第一时间便冲到云梦舟面前，向他问道。

云梦舟澹澹地看着他。

“不错，是本座下的令，让你亲自去把人带回来。”

他刻意加重了“亲自”两个字的读音。

“你要治他的罪？”

“那要看羽人非獍到底做了哪些事，犯了什么罪，以及，他到底为什么犯罪。”

“你明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孤独缺恶狠狠地盯着云梦舟，那眼神像一匹凶狠的野狼。

倒是许久不曾见到他这样满是杀气的眼神了。

云梦舟心中居然还有些怀念，不过面上依旧无动于衷。

“本座正是知道你与他的关系，才选择让你去，毕竟，你不会伤他，他也不会伤你，若是换作公法庭其他人，本座可不敢保证事情会如何发展。”

“我以为，你把羽人当作朋友。”

孤独缺声音沉重，一字一句落在地上几乎要砸出坑来。

“本座说得不够清楚吗？正是因为本座还把羽人非獍当作朋友，才在那么多处理方案中选择了一种最温和的。本座只是想找到他问明缘由，昭穆尊和几位都令可是想将他送上绞刑架的！”

孤独缺的态度点燃了云梦舟的怒火。

“本座把他当朋友，他又是如何回报本座的？趁本座不在，打上公法庭，导致儒都令重伤，无数庭众死伤，花大力气抓来的要犯越狱。如果没有一个恰当的处置，本座还有何脸面执掌公法庭？公法庭又还有何公信力可言？哈，这样的朋友，本座可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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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缺一时沉默。

良久，他嘶哑着声音问：“他杀人了吗？”

“就我目前所知，没有。”

云梦舟能明显听到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他刚想告诉孤独缺，自己绝没有要惩罚羽人非獍的意思，经过推算，他隐约以及把握到一丝羽人动手的缘由。

只是还没开口，便听孤独缺冷冷道：“我会把羽人带回来，但你要记得，你我手上沾染的血腥，比羽人要多得多。”

说罢，孤独缺化作一道紫光冲入了漫天雨幕之中。

大殿里，云梦舟捏碎了手中端着的茶杯，鲜血顺着手指缓缓滴落。

良久之后，寂静的空气里响起低沉的笑声。

“说得对，说得好啊，哈哈哈哈……”

——

大雨并没有延缓坏消息散布的速度。

云梦舟率众突入魔界大胜一场的消息还有不少人不知道，公法庭被羽人非獍杀上门，并救走了幽燕征夫大东家贾命公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江湖。

对于这一点，云梦舟倒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毕竟鬼梁天下要打击公法庭的名声，必然会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但是另外一条流言，就让云梦舟忍不住恼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