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今真漂亮……”

打量着眼前一身大红嫁衣的陆宛盈，苏栩栩真心实意的感叹道：“我敢，你是整个大胤朝最漂亮的新嫁娘……”

被她如此直白的夸奖的陆宛盈，面上不由一红，映着满屋的喜色，越发衬得那张白皙如雪的脸容，似清水芙蓉一般，明媚鲜艳之极。

望着面前家姐此刻羞涩的模样，苏栩栩心里一方面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也不由的油生出丝丝不舍……

没错，今是陆宛盈和季明远大婚的日子。

转眼，距离顾景煜为他俩赐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未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两人早早定下了婚期，因为时间比较赶，所以婚礼一切从简，但饶是如此，这些时日，他们也忙的够呛，各种琐碎的准备工作，很多时候，都不得不亲力亲为……

成亲的人不是苏栩栩，她跟着忙前忙后，半个月下来，尚且硬是生生的累瘦了四五斤，更不消身为当事人的陆宛盈了，每每看着她为越来越近的婚期，一边忍不住的欣喜期盼着，一边却又时不时的患得患失的焦虑模样，苏栩栩都不由的感叹，结个婚太不容易了……

所幸她不用经历这一番甜蜜的折磨，毕竟，到时她只需要收拾收拾直接进宫就可以了……大婚什么的，种种繁文缛节，貌似只是皇帝迎娶皇后之时，皇后娘娘才有的殊荣，而其他的嫔妃，白了，放在普通人家，也就是个妾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跟皇上拜堂成亲的资格的。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她又不是真心想嫁给那个男人……苏栩栩一边帮陆宛盈检查着还有没有落的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着……

“宁儿……”

陆宛盈在她身后，突然出声唤她，苏栩栩听着她声音有些异样，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正对上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姐姐，怎么了？”

放下手中的活计，苏栩栩不由的走到陆宛盈身边，关切的问道。

陆宛盈却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片刻之后，方才轻轻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垂眸，又是一番犹豫过后，方才低声道：“宁儿，姐姐对不起你……”

苏栩栩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旋即笑道：“怎么了，姐姐？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跟我对不起？”

“阿爹都告诉我了……”

陆宛盈轻声道，一向温软的嗓音，此刻却不由揉进了一丝深深的苦涩与内疚：“如果不是宁儿你答应进宫的话，皇上也不可能为我和季大哥赐婚……”

苏栩栩不由一愣，显然没有料到面前的女子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原本没有想过要让陆宛盈知道在她与季明远成亲的背后，还有这些牵扯的，反正自己进宫这件事也是板上钉钉，无可改变的，又何必让她知道之后，再徒增烦恼呢？

不过，现在看来，阿爹还是忍不住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给了面前的女子听……大抵陆文山想的是，陆宛盈与她喜欢的男子之所以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是牺牲了女儿的幸福换来的，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一切都告诉大女儿……

“宁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季大哥能够在一起，所以才会答应陛下的条件，进宫为妃的……”

陆宛盈嗓音轻涩，握着苏栩栩指尖的一双玉手，像浸了水似的一片微凉，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那些一直埋在她心底的内疚，在这一刻就像是决堤的潮水一样，一下子涌了出来。

眼看着她眼眶微微红了起来，苏栩栩不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意陆宛盈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因为她很清楚，一旦面前的家姐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一定会感到内疚和难过的，从而连带着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姐姐，你别这样……”

苏栩栩反手握住陆宛盈冰凉的手掌，脆生生的安抚着她：“……那顾景煜本来的目的，就是我……就算没有你和季公子的事情，他也会逼着我嫁给他的，所以，姐姐，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或是感到内疚什么的……”

语声一顿，苏栩栩没事儿人似的一笑，道：“而且，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如果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想要嫁给他的话，无论那顾景煜怎么逼迫，我也是不会答应他的……”

苏栩栩尽力装出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看起来完全无懈可击，身旁的陆宛盈却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是不信的：“宁儿，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根本不愿意进宫，你是为了成全我与季大哥，才这样做的……”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这个妹妹有多么的不愿意入宫为妃，有多么的厌恶男人三妻四妾，更何况那个男子，还是注定三宫六院，嫔妃无数的皇帝……

“宁儿，如果我早知道陛下拿我和季大哥的婚事来逼你嫁给他的话……”

心头一哽，陆宛盈涩声开口道：“……我一定不会答应季大哥的求亲……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如此牺牲自己……”

第66章 出嫁

听着面前的家姐因为对她的愧疚而不自觉的带了颤音的声线，苏栩栩不禁一笑：“我知道……”

她丝毫不怀疑陆宛盈的真心，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开始想让阿爹瞒着她的缘故，虽然一早就清楚，如果陆宛盈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大抵可能会拼着自己替她进宫，也绝不允许她接受顾景煜的威胁的，但此刻亲耳听到她这样，苏栩栩还是不由的心中一暖……

“姐姐，既然你可以为了我，放弃与喜欢的男子成亲……反过来，我也可以为你做同样的事情……”

家人不就是这样吗？互相照顾，互相扶持，尽自己的所能，让他们过的更好……

苏栩栩很清楚，她大抵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再回到原来的时空了，而在这个世界，她唯一的亲人，就是陆文山和陆宛盈，他们于她，就是真正的家人，她既占了陆宛宁的身份，就要替她尽一个女儿，一个妹妹，所应该尽的责任……

所以，答应顾景煜的婚事，成全陆宛盈与季明远，苏栩栩确是心甘情愿的。

“而且……”

苏栩栩道：“从一开始，顾景煜想要的人，就是我，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逼我嫁给他罢了……”

“姐姐，如果一定要连累的话，也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之前我招惹了他的话，你和季公子之间的婚事，根本不必遭受这样的威胁……”

这些，苏栩栩也一直在想，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要被那顾景煜看上，非逼着她嫁给他不可，最后，几乎想破了脑袋，终于将这一切的不幸，归咎于她在错误的时间，走进了一个错误的地方，然后遇到了一个错误的人……

如果那，她没有心血来潮的跑到寻芳阁里去看那一场花魁竞选的话，如果她当时没有嘴贱的招惹到那个男人的话，也许今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但现实没有如果，既然是她招惹的人，招惹的事儿，那么，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也只能由她自己承担……

“姐姐，你和季公子分明两情相悦……”

苏栩栩不由道：“所以，我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害得你不能跟喜欢的男子在一起呢？”

陆宛盈一字一句的听着她开口，她何尝不知道，她唯一的妹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着想……就为了要成全她，所以她才会委屈自己，答应进宫的，其实，她心中根本一点儿也不喜欢当今的圣上？……

陆宛盈想到之前，她明明已经答应了孟初寒的求亲，现在却为了自己，不仅取消了与孟将军的婚事，还要被迫嫁给皇上……

每每想到此事，陆宛盈心中就是一紧。

“那孟将军呢？”

陆宛盈不由出声道：“宁儿，你本来已经答应了孟将军的婚事，你本来应该跟他在一起的，现在却为了我和季大哥的事情……”

许是觉得后面的话，对面前的女子太过残忍，陆宛盈蓦地顿住了语声，没有再继续下去。

苏栩栩却知道她想什么。一想到那日，她不得不狠心拒绝与孟大哥的婚事之时，男人眼中那些深藏的失落与悲伤，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揪着一般，一瞬又闷又疼。

“姐姐……”

苏栩栩开口道：“即便没有你和季公子的事情，即便没有顾景煜的逼迫，我大抵也不会跟孟大哥在一起的……”

话间，苏栩栩不由微微扭头，望向窗外，神情一时有些幽远：“我对孟大哥，从来就不是那种喜欢……一开始，我之所以答应他的提亲，也不过是为了避免孟怀瑾的提亲罢了……”

“如果接下来，我真的为了一己之私，嫁给了孟大哥的话，对他未免太过不公平……”

像他那样的男子，原本就值得一个真正喜欢他的女子来配他的，而不是她苏栩栩……

“这样的结果，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孟大哥，都是最好的……”

苏栩栩低声道，既是安慰身旁的陆宛盈，亦是给自己听的。尽管理智告诉她，她这样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可是，一想到，她如此的辜负了那样一个喜欢她的男子，她的心，就不由狠狠绞痛着，一瞬如刀割着一般。

尽管她掩饰的很好，但陆宛盈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看清她眼中一闪即逝的黯然，心中便是一动，想什么，只是，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喜婆催促的声音……

“姐，季家迎亲的队伍，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快准备一下，我们要出门了……”

火急火燎的推门进来，忙的满面红光的喜婆，一边不由分的检查着陆宛盈的装扮，一边吩咐着底下的丫鬟们往外搬着一会儿要用的东西，一时，房间里一片闹腾腾的混乱……

“盖头呢？姐的盖头去哪儿了？”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一时之间，屋里的人，顿时手忙脚乱的翻找起来。

苏栩栩正打算跟他们一块儿找，却被一旁的陆宛盈拉住了：“宁儿……”

苏栩栩回头，正对上她如水的眸光，心中顿时不由一动。

苏栩栩知道，面前的家姐，一定是还在纠结自己为了她的缘故，不得不进宫的事情，心中一暖的同时，不由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没事……”

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苏栩栩冲着面前的家姐，调皮的眨了眨眼，然后煞有介事般开口道：“其实，嫁给那顾景煜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我进宫之后，就算是皇帝的妃嫔了……姐姐，到时候，有我给你撑腰，保证那季公子绝对不敢欺负你……”

听着她如此的揶揄，就算陆宛盈心底再郁郁，此刻也不由羞红了脸颊，轻声嗔道：“宁儿，你胡什么？”

眼瞧着面前的家姐总算是被她转移了注意力，苏栩栩心头不由一松，弯了弯嘴角，露出了她最灿烂的笑容……

“姐姐，今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只需要高高兴兴的做你的新娘子就可以了……”

抬手帮她整理着头上的凤冠，望着面前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望着她眉眼之间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难掩的期待与不安，苏栩栩的心，突然就是酸酸涩涩的一软，一时不清是喜，还是悲……

“姐姐……”

轻轻的抱住面前的陆宛盈，苏栩栩一瞬充满了不舍，纵有千言万语，此刻能够出口的，也不过惟有满心的祝福：“……你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嗯……”

陆宛盈轻轻点了点头，全然接受着她所给的一切祝福，心中更觉绵软一片，只能紧紧回抱着她唯一的妹妹，哽声道：“宁儿，你也会的……”

千般不舍，尽数化于这一个拥抱之中。

伴随着阵阵喜乐声，一袭大红嫁衣的陆宛盈，被同样身着喜服的季明远，心翼翼的扶上了花轿，苏栩栩能够清晰的看到他望向家姐之时，眼中满满的爱意与欢喜……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大抵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之一了？

一瞬，苏栩栩感到某种强烈的感动，激荡在心底。

目送着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苏栩栩久久的怔立在原地……

她忽然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陆宛盈已是嫁做人妇了，而再过几日之后，她自己亦不得不进宫，无论他们情愿与否，从今往后，他们两姐妹的见面时间都将不可避免的走向日渐减少，他们再也不可能向从前一样时时在一起，彼此扶持，相互陪伴……

成长，也许就是从这样不断的告别开始，无论你愿意与否，总要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