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

Jessica走下讲台，将上半身斜斜靠在讲桌上，清亮标准的英语悠然道，“我知道，其实在中国是很忌讳谈论死亡的，用你们的话来说这两个字代表着晦气......只是，不谈论就能不面对吗？......能在岁月的流逝中自然的老去直至死亡是值得庆幸的，反之，如果死亡是意料之外突然来临的，那又会如何？”

此时Jessica脑中想的是，萱在临死之前在想什么呢？她又会想什么？

她说完首先看向坐在第一排平常课堂发言最为积极的一名女生，微笑鼓励着。

女生从座位上起身，似乎是在思考怎么把自己心中所想用英语准确的表达出来，“......我想，如果死亡意料之外的突然来临，第一反应应该是恐惧吧......”

“恐惧？......很好！”Jessica心想，平素那么大胆的萱，死亡之前也会恐惧吧？

程枫望着前排他已经完全记不得名字的女同学，心想，自己是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在卡车撞向自己黑暗铺天盖地袭来的那一刻，他有没有恐惧呢？

答案是有，然而更多的却是后悔和遗憾。后悔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后悔该做的事没做，遗憾想要弥补却已经来不及......措不及防而又不得不面对死亡时，才突然发现人的生命在死亡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啊！

“伤心......难过......绝望......不甘心......求救？临死之前还是想抓住救命的稻草努力想活下来？很好，这个说法也很好......Lucy，你呢？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Jessica已走到教室正中间，看着她那颗脑袋面前的方向，程枫才猛然醒悟她叫的是丁璐。

Lucy，是丁璐的英文名。

不知道她是不是由此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程枫看到她在起身时身体微微晃了下，接着等了大约七、八秒才听到前面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丁璐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她没想法，也不是不知怎么用英文去表达，她只是......不想在这里说！

“一点想法都没有？”Jessica有点失望，还想问点比如多年前面对某个认识的老人去世之类的，这时却看到坐在她后面的男孩起身，抬头迎向她的目光带着异乎寻常的冷静淡淡说着一些足以震撼到她心底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会面临死亡，我想恐惧自然是有，然而最多的还是后悔跟遗憾吧......人生毕竟太短暂，想做的和应该做的事有那么多，但当死亡突然来临时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所以我认为活在当下，并努力达成所愿最重要......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个先到！”

玛德，不就是鸡汤么，想喝就送你几大碗！

别为难我媳妇！

.......

这堂课结束时，Jessica说起晚上英语系大二的师兄师姐们在音乐厅那边要举办个英语角，她希望本班同学没什么事都过去看一看，当然她重点强调了她会去......最后那双波斯猫的眼睛毫无意外的看向程枫道，“Flash，希望今晚可以在英语角见到你。”

这女人有病！

程枫牵动嘴角勉强对她扯出个笑容来，没吭声！

他要是直接就跟她说不去，指不定这会她又要说什么。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但晚上肯定不会去，他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而等Jessica一走，教室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怎么老外也说话不算话的呀，明明上节课让准备的作业，我特么背了两晚的，这节课提都没提......耍人玩啊？”

“她上课讲什么是不是全凭心情的？我记得上节课也没提上上节课的作业啊！”

“好像是啊！”

“那这节课布置的作业是不是就不用准备了？”

“估计准备了也白搭......”

......

程枫就有点头疼，他实在不明白这个Jessica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上一世的口语老师确确实实不是她，不仅不是他们班老师，他在苏城大待了四年都没见过这号人。

难道重生回来还牵扯了其它原本在这个空间不存在的人出现？

真是匪夷所思啊！

只是自口语课之后，程枫就发现丁璐的情绪有些低落，虽然她竭力在隐藏，但眸子偶尔的怔愣和迷茫还是没能逃过程枫这双犀利的眼睛的。

所以下午下课之后，便直接把书包往旁边坐着的许策怀里一丢，拉起丁璐起身就往外面走，完全不顾身后那五个家伙的嘲讽和不忿--

“我CAO--，又跑？”

“你俩就不能低调点？”

“老三你特么有种晚上别回来......”

“滚蛋......他不回丁璐还得回来呢。”

说归说，其实总体他们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人家现在是在谈恋爱，总不可能每天都呼啦啦的跟着一群电灯泡吧......这得多亮啊！

每天晚上单独吃饭约会啥的还不能够了？

程枫牵着丁璐的手从教学楼出来后，就放慢脚步改为慢慢溜达了。本来他也不着急，就想着把她从下午的死亡话题中拉出来，有什么想说的或者不高兴的可以尽情对他倒......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讲。

“程枫......”

“嗯，你说！”

“我想吃麦当劳！”

程枫笑了笑，掏出裤兜里的车钥匙，“骑车带你去？”

“好远的，骑车会很累，我们打车吧。”

“不用，我喜欢骑。”

程枫的确喜欢骑，尤其喜欢像这样带着她慢悠悠的穿行在熟悉的城市、而又略显陌生的街道上，恍惚中会有种岁月倒流或者缓慢到近乎静止的幸福感......

这是以往他工作了十几年，每天在浮躁的社会中不断的强迫自己前进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和安心。

不知为什么，程枫突然想起后世某个综艺相亲节目里曾经有个女孩说，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想坐在自行车上笑。

这句话曾经在社会上引起很大争议，有人说女孩拜金，视爱情为粪土，很庸俗，嘴脸很丑恶......

当然也有少数是站在她的角度支持她的说法的，当时程枫也算是其中之一吧，他那时虽然也很穷，但就是因为穷才如此认同女孩的观点。人人都想谈爱情，但如果没有面包，那这个爱情你还能谈的下去吗？

没钱才是最可悲！

即便他如今重生，即便喜欢骑自行车带丁璐，但这个观点却依旧没有变......因为他确信如今的自己是有能力可以给丁璐幸福的，他清楚自己之前错过的、如今却无论如何得要抓住的......

“程枫，”

“嗯。”

程枫感觉到把脸贴在自己后背的女孩轻轻叹了一口气，抱住自己腰的两只胳膊也紧了紧--

“你说的那句话真好......明天和死亡不知道哪一个先到......”

这特么不是我说的，谁说的忘记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媳妇你想说什么？

“周末......我们去我家住吧......”

程枫握着车把的双手突然紧捏刹车，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吱”的一声响，黑色山地车停下，他双腿往地上一支，嗖的转头看向后面......却又贼头贼脑的小声问了句，“真的？”

丁璐耳朵后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一张脸更是压低了尽量全部埋在他背上，就连那从嗓子眼冒出的“嗯”字都低的跟蚊子的声音差不多。

转头重新把车蹬起来时，程枫竟感觉比之前轻快了不知多少，嗯，身轻如燕也不过如此吧。哈哈......

Jessica这女人算是误打误撞做了一件好事吧！

不过，丁璐有这想法跟麦当劳有什么关系吗？怎么想吃麦当劳跟那个有关联？

“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程枫想都没想便郑重回答道，“咱们是真爱......再说了，等毕业咱俩可是要去领证的。”

早早晚晚的事，快啥！

一路欢快的穿过半个苏城到达唯一的一家麦当劳门口，程枫刚把自行车锁好电话就响了，掏出一看是刘伟。

“哥，啥事？”

“放学了吧？晚上过来一起吃个饭。”

程枫抬眼看看已经半黑的天色，再看了下手机上18:02的时间，撇撇嘴对着话筒道，“你怎么不半夜十二点再邀请我吃晚饭？还能再假点不？”

他这话就有点冤枉刘伟了，今天他不光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得空还得伺候科威特那少爷，就这会要吃晚饭了才想起还没给程枫打电话。

“什么？那孙子还没走？合同都签了他还赖在这干嘛？不滚回泰国抱他小老婆......我没在学校，带我媳妇出来吃麦当劳......找我干嘛，我又不是女的......什么？去我学校？”

程枫愣了愣，突然灵机一动，对着话筒道，“这样吧，哥，今晚我们学校有个英语角，你带这孙子过去，告诉他我们外教老师贼漂亮，贼正点，标准的欧洲范.......我得晚点到，你们先去，不用等我，我会通知我同学去门口接你们......对，晚上七点半开始......好，再见！”

挂了电话，程枫一脸坏笑的对着手机又“嘿嘿”了两声，Kuwit你特么不是最喜欢英国人吗？哥们这次可是给你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了！

“你憋什么坏水呢？”丁璐在旁边瞧着，又听到他刚刚对着电话那么说，大概能猜到这家伙好像是要对付Jessica。

“警告你啊，不许对Jessica做坏事。”

“怎么能是坏事呢？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真的？我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