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这一日天气晴好，宜游园。

参加殿选的少女们由拱宸门入，经临华门、迎阳门至景福殿等候，她们将在这里接受品评，从此开始人生新篇章。

入选殿选的共有五十九人，身份家世各有不同，容貌性情各有优劣，走到这一步的女子，只有两个结果，入宫或者指婚。

秀女们三三两两地现在一起说话，言语间满是好奇和向往。

“原以为彤馆就是王室气派了，没想到宫里竟然是这个模样！”鹅黄衣衫梳双鬟的女子小声说。

身侧紫衣女子轻笑，螺髻上的宝钿在日光下闪闪发光。明眸皓齿浅笑嫣然。“黛儿可别这么说，不然人家要以为太常卿家的小娘子这样没见过世面呢！”

孙黛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一次宫内赐宴的时候我恰好病了，没能来自然没有姐姐你见多识广了。”

甄玉兰只是笑，帮孙黛黛整理衣着道“礼数都记清楚了吗？一会儿可别殿前失仪。”

孙黛黛道“记着呢，先自报家门、请安、然后等着回话。”说着有些好奇“姐姐你想进宫还是被赐婚？”

甄玉兰失笑道“这哪是我能决定的，国君什么旨意，我就做什么。”

孙黛黛道“诸位王爷里，也就九王爷年纪小些，别的人孩子都和我妹妹一样大了，嫁过去多别扭啊！”

甄玉兰弹了一下孙黛黛的额头说“你才多大，就操心这个？”

孙黛黛胡乱揉了揉额头说“我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大眼睛扫了一圈其他人，趴在甄玉兰耳边说“我看着这里就你家门第最高，肯定是要留下封。”

左丞相甄磊科之嫡长女，年十七，品貌性情俱佳，朝中待嫁女子，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甄玉兰抿嘴一笑，话是这样不假，可进宫真有那么好吗？

“各位娘子请整理衣着，殿选即将开始！”宫人朗声道。

秦瑶端坐宝座右侧，百无聊赖地看着屏风缝隙里各种颜色的衣裳走来走去，看着看着就困了。

就在这档口，太后来了。太后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可是秦瑶看着看着心里就忍不住叹息，太后也是这样被选进宫的，可她的母家还没能等到她给家里带来满门荣耀就落魄得不成样子了。太后就是有心提拔，也没有办法。

“叩请太后圣安。”

太后无力地摆摆手，宝座上垫了好几个靠背才勉强坐直，秦瑶仔细一看，发现太后脸上的气色都是妆扮出来的，双目无神，气息虚浮。再一看太后身边的侍从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若是病重，为何还要强撑身体来参与殿选？殿选可没有这么重要。

未及细想国君便来了，独孤晟向秦瑶道“近日政务繁忙，不知王后可好？”

秦瑶道“多谢国君挂怀，妾身安好。”

殿选开始，五人一行，分别叩请圣安，自陈家世，然后由国君判定留或不留，留者赐金钗，择日入宫；去者赐花，赐婚宗室。

第一行只留了一个，左丞相甄磊科之嫡长女，甄玉兰。再看了几行，留了一个姓莫的女子。之后不久太后便称身体不适早早离场。不大一会儿国君也说忙于政务走了，偌大一座延和殿就剩下秦瑶自己来主持选秀。

两个时辰后殿选终于结束，出宫路上孙黛黛都愣愣的，甄玉兰担忧道“殿前失仪是大罪，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忽然摔了呢？”

孙黛黛说“我也不知道，就踩着裙子没站起来。”

殿前失仪被赶出宫去的女子婚姻艰难，低嫁几乎是必然的。这对于高等官宦人家的女子而言几乎可称得上是灭顶之灾。

晚间秦瑶正篦头发，手上一刻不停地翻看着今日入选的名单，确保各品级的都有，不可一家独大。

入选殿选的共五十九人，可选来选去也只选了二十人入宫，余者都要赐婚。现今朝中宗室有爵位者，除了九王爷刚刚弱冠，其他人都是快要不惑的年纪，都能够做人家爹了。这恐怕不是赐婚而是结仇，怪不得说是烫手的山芋呢。

第二天一大早梁欢就带着宫城布局图来了，顺便将宫殿修缮的情况报备。“日前云波、兼雨、梦浮、眠柳等四处宫殿已修缮完工，择日陈设完毕即可入住，再过几日南忧殿亦可完工，其余三殿只做了清扫，还未动工，究竟何时动工，还请陛下给个章程。”

秦瑶说“有劳梁司丞了，既如此便于月底新人入宫之后再动工修缮，三处大殿便修得细致些，多费些功夫也无妨。”

梁欢领命而去，外头内务司司丞早候着了。秦瑶道“寒枝殿收拾出东西配殿，其余各殿都收拾出后殿与左右配殿，除云波殿左右配殿按封君陈设外，其余都按侍御陈设。”

司丞道“臣明白。敢问陛下，各殿封仪是否照旧？”

按照郑国礼法，新人入宫有封仪，按照各自的等级可以得到一份贺礼，通常是布帛金银首饰。这份礼通常会在入宫当天由专人送到自己的殿内，不必特别谢恩。

秦瑶正要说话，就听见外头几声喧闹，春花进来回话道“良妃娘娘来了，说走要紧的事情要与陛下商议。”

秦瑶不耐地皱了皱眉毛，向司丞道“一切照旧。”

司丞识相告退，从回廊避让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良妃娘娘怒火正盛，只是不知道是为了哪一件事。

良妃昂首挺胸地走进这座她肖想已久的宫殿，却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比自己想象中更恢宏富丽，更与众不同。

端坐上首的王后眉眼间懒懒的，但那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样子可一点都遮不住。“我的宫殿里不住新人！”

秦瑶抿了口茶没说话，秋月道“良妃娘娘，请不要失了礼数。您还未向王后陛下问安。”

良妃冷哼一声，十分不屑“远嫁的宗室女无依无靠，有什么可嚣张的！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秦瑶慢悠悠道“定国公若知道你在宫中这样跋扈，不知还会不会为你说情。”

良妃冷笑道“你以为我像你是无根浮萍吗？”

秦瑶摇了摇头说“你这样不懂规矩，可见定国公对你或许过于溺爱了。”说着使了个眼色，早有宫人在秋月的示意下将良妃按倒，跪伏在地。

秦瑶道“你这样不识礼数，未免让人疑心定国公治家无方。”

良妃还未开口就已经被人拿住，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这雷霆手段迅速传遍宫中，一时间人们纷纷小心行事，生怕惹恼王后召来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