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朝中官员都在大庆殿宴饮，秦瑶领着内外命妇在后阁另开一席。

贤妃领着宫妃身着吉服，盛装打扮，盈盈下拜。“妾身叩请太后陛下、王后陛下圣安，愿陛下长乐无极。”

身后诸位宗室的嫡母和正妻恭敬地依次下拜。“妾身等叩请太后陛下、王后陛下圣安，愿陛下长乐无极！”

太后笑着点头“都起来吧！”

内命妇们依次落座，贤妃下首依次为思嫔、明嫔、琪昭仪，一人一桌。余下者皆三人一桌，渐次排开。

以后是外命妇进殿请安，所有经过国君敕封爵位的官员之母及正室都可获此殊荣。

不过后阁狭小，外命妇只能在殿外阶上落座，几乎不可能看清楚上首两位陛下的样子。

郑国规矩，但凡内外命妇齐聚的场合，主位上都是王后，即便太后健在也只能坐在侧面，所以有时候太后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多有称病不来，或是只小坐片刻就提前离场的。

女眷们的宴席其实挺无趣的，衣裳首饰家里的男人和孩子，别的就没什么可谈的。

秦瑶不耐烦听这些，装作沉迷于歌舞，心无旁骛地发起呆。

秋月小声叫了她几回，道“陛下，歌舞快结束了，该到外头去赏月了。”

大殿中央美人们的舞蹈果然已经接近尾声，反弹琵琶后一曲终了，秦瑶带头鼓掌道“果真是美不胜收，诸位以为呢？”

王后发话，自然没有人会刻意唱反调，都齐刷刷的赞同。

“时候不早了，孤就先回去了。”太后上了年纪，容易打瞌睡，早早地回去了。

众人恭送了太后，正好到庭院里赏月，后阁与前殿之间有一个巨大的广场，桌椅星罗棋布地陈设在广场上，看得出来用了心思。众人谢过王后，三三两两地找了喜欢的地方交谈说笑。

秦瑶走到贤妃身边，上下端详她。一身杏黄色的吉服，底下白绫裙，头上簪两只白玉簪。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可亲，气质不俗。

“见过陛下！”

秦瑶向秋月使了个眼色，连忙将她扶起，道“贤妃果然能力出众，这场宴席办得甚好。”

贤妃笑道“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妾身就满足了。”

秦瑶往前走了两步，扶着栏杆，看着下面三五成群的女子道“你母亲来了吗？”

贤妃道“回禀陛下，妾身的母亲也进宫了，现在大约是和姑母们一道在哪里赏月吧。”

最近孩子动得频繁，时不时地就要显示一下存在感，闹得秦瑶都没力气发脾气。

“既然这样，那你去吧，难得有机会可以见一面。”秦瑶和煦道。

秦瑶缓缓走下台阶，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毕恭毕敬地行礼，说一声“陛下圣安！”

庭院里灯火通明，各种颜色的花朵错落有致，既点缀了景色，又不喧宾夺主，一切都恰如其分。

领着众人拜月后秦瑶借口身子劳累早早地离场。

前殿还在喧嚣，男人们的宴席总是离不开觥筹交错的试探和揣摩。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小心，不然多年筹谋就有可能功亏一篑。

可显然眼前拦路的这个人不这样想。

眉眼与独孤晟有几分相似，可气质全然不同，如果说独孤晟是眯着眼睛打盹的狮子，这个男人就是一柄带血的宝刀。

锋利、残暴。

秦瑶拨开挡在身前颤抖着身子却还不肯让开的秋月。“成王殿下出现在这里恐怕不太合适吧？”

独孤漠完全没有被初次见面的人认出来的惊讶，他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只木盒。“她说你需要这个。”

秦瑶暗暗握紧手，把心底滔天的恐惧强硬地镇压住，微笑着问“成王似乎对她言听计从，你难道就不好奇这里面是什么吗？”

独孤漠道“我知道里面是什么，倒是你身边的这个侍女，她知道吗？”

秋月慌了神，心跳剧烈得像是只要一张嘴，就能吐出心来。她悄悄地往秦瑶身后挪，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秦瑶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要什么？”

独孤漠直视着她的眼睛，把她的话完整的重复了一遍。“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秦瑶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独孤漠立即离去，动作之迅速就好像秦瑶是什么毒蛇猛兽一样，虽然就算是真的毒蛇猛兽独孤漠也只会面无表情的一刀劈开，根本不可能出现害怕或者是畏缩的样子。

秦瑶捏着手里的盒子看了很久，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样子，可拿在手里却很烫人。

那些她拼了命想要躲避的过去，已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追了上来，要把她重新拉回黑暗。

回到坤宁殿已经半个时辰，秦瑶终于开口。“秋月，去把春花叫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寝殿里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灯，现在屋外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秦瑶抱着木盒，始终没有打开它的勇气。因为知道，所以更没有办法打开，有些东西，知道自己没办法逃避后会让人有种落入沼泽，求生无望的感觉。

只消秦瑶一个眼神，春花动作麻利地劈晕了秋月。

“让她忘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他根本不会去质疑她的决定，她说的就是正确的。

“她送了东西来。”秦瑶对他扬了扬手里的木盒。

他脸色发白道“这么快？”

“她来雍都已经几个月，这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秦瑶苦笑着打开盒子。不出所料，里头是两只玲珑瓷瓶。

红色丝带系着的瓶子里是一颗蜡丸。蓝色丝带系着的瓶子里是一颗散发着血腥气的丹药。

他难得地露出了哀求的样子。“别让我吃！”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吃了它，你就可以回去了。”秦瑶温柔地替他擦去眼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点心酸。

“主人！我不能离开你，我离开你你会死的！”他哭着说。

秦瑶摸着他的头说“离开我你至少还能活二十年，足够你找一个人过一过平常人的日子。”

顿了顿她说“不必像我这样，一辈子屈辱不堪，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