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变得暖和起来所带来的间接后果是捆霍娥修媛的绳子没有了太多的选项，轻易就会磨破她娇嫩的皮肤。为了这个蒋英修媛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可又无能为力，只能趁她睡着偷偷地给她上药。

吃了那么多药却不见好转，看得人心里焦急但又无计可施。

不到喝药的时辰，霍娥修媛就呆呆地靠在床边，喃喃道“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

刚一推门进来的蒋英修媛听见这一句，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自从她清醒之后就一直说这句话，却不说清楚究竟是什么意思。蒋英修媛即便有心替她辩驳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珍，我回来了，今天你好些了吗？”草草抹去眼泪，蒋英修媛在距离床一尺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听见熟悉声音的霍娥修媛挣扎着往这边来“那根本不是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

细长的铁链栓住她的脚腕，扣在床柱上，完全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能动却没有办法离开。

还是这一句。“黛昭仪承宠那么长时间，还有了身孕，医丞，宫人都见过她，她怎么会不是人呢？阿珍，你到底怎么了！”翻来覆去说同一句话的蒋英修媛已经疲惫得说不出别的话，她无力地闭上眼睛，深深叹息。“……阿珍……”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受到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一阵风一样，很快她就知道是什么了。手背上火辣辣的感觉完全打破了她最后的希冀。阿珍最终还是伤了她。

和医丞一起到来的王后看着寝殿内的陈设，沉默了很久，直到医丞给蒋英修媛包扎好之后，王后才缓缓开口。“英修媛，事到如今，你后悔吗？”

手背上的疼痛提醒着蒋英修媛，眼前的人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可她不愿意承认。“娥修媛只是一时情急，以后会好的。”

多说无益，秦瑶坐霍娥修媛面前，经过这些日子的监禁，她的身上头上都乱糟糟的，眼神呆滞躲闪，一点灵气都没有。“听说，你一直都说自己没有疯。既然没疯，就说说你看见了什么吧。”

一直喃喃自语的霍娥修媛这时候却安静了，两只手不安地搓来搓去，可就是不肯开口。蒋英修媛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急切道“阿珍，你快说啊！”

“你们都出去。”

“陛下！”任由王后和一个失了心智的人在一起，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巧娘就是有十条命多不够赔罪！“万万不可！”

霍娥修媛的眉毛轻轻地挑了一下，看见这个动作的秦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坚持让所有人都出去，并且把椅子放到离床更远一些的地方，以示自己并不会拿自己冒险。

好不容易打发了所有人，只剩下寝殿里的清心丸还在安静地燃烧。

“我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抬棺材出来，有人呢摔了一跤，把盖子打开了，里头那只脚穿着纸鞋。”

“我想去看看她长什么样子，这么会迷惑国君。”

“那只脚，动了！”

穿纸鞋的人？“你的意思是一个人穿着纸鞋下葬？躺在棺材里脚却动了？”

说到激动处，霍娥修媛比手划脚地说“是一个纸人动了！纸人！”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的秦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怪力乱神的事情她一贯是不信的，若能把娥修媛吓成这个样子，必然有些合理的解释。

越来越激动的霍娥修媛竭力想要让王后相信自己，却越说越乱，越来越没有章法。

屋外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冲进来。然而寝殿内的情形却和她们想象中的不一样。霍娥修媛动作狂乱，扯得铁链哗啦作响。对面坐着的王后双手交叠在身前，平静得衣服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医丞带着人将霍娥修媛重新绑好，转身向秦瑶告罪。“惊扰陛下，臣有罪！”

秦瑶抽出手帕掩了掩鼻子。“屋子里点的什么香？味道这么奇怪。”

巧娘闻声就往香炉去，半道上被医丞一个闪身巧妙地拦住。“炉中燃的是清心丸，与寻常香料不同，陛下不熟悉也不奇怪。”

秦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等到出了殿外，秦瑶便向医丞道“娥修媛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国君也担忧得很。这药方是怎么定的，怎么不见起效呢？”

医丞道“都是开的静气凝神的方子，只是英修媛日日与娥修媛对坐着哭泣，只能伤身，对于娥修媛的休养并没有什么帮助。”

“巧娘，去取药渣。”秦瑶道。

医丞一拱手“陛下，臣也是奉命行事，您就不要为难臣了。”

“这个方子恐怕并没有静气凝神的效用吧？”

“陛下明鉴，只是清热去火的方子，不伤身子。只是好得慢些。”医丞恭敬道。

“宫内当差不易，做了这一桩就要用别的来还。这里头支出去的药材总要在别处俭省，虽说不是大病，可若长久的病着，任是谁都会觉得不顺心，不是吗？”庭内槐树长得正好，要不了多久就会绽放出满树的花朵，又香又甜。

“槐花开的时候留一些做槐花蜜，不论是做点心还是入菜都很好。”

“听说槐花还可以入药，是吗？”

突然被点到的医丞一拱手。“回陛下的话，槐花味哭，微寒。能够凉血止血，清肝泄火。”

一声轻笑，几乎吓得医丞腿软。秦瑶道“既然院中已经种了槐花树，就不必用清热去火的药了。”

“把药换了吧。”

正打算出门恭送王后的蒋英修媛死死地捂住嘴躲在门后不敢出声，唯恐自己落得一样的下场。

好狠的心！

他们夫妻的心好狠，一明一暗，硬生生地要夺去一个无辜人的性命，表面上却还一副比谁都慈悲的样子。

小心退回寝殿的蒋英修媛脑子里乱成一片，手足无措地看着迷迷糊糊的霍娥修媛，泪水糊住眼睛。“阿珍，我们该怎么办啊！”

医丞听了秦瑶的话，冷汗直流“陛下，您这不是为难臣吗，这样的事臣怎么敢做呢！”

巧娘低声道“御医司的医丞有很多，可您只有一个。在这世上能过好一辈子的孤儿寡母能有几个？您可千万要深思啊。”

槐花树下，医丞向秦瑶深深一拜，不发一言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