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尔家，尔东翻个身坐起来，打着哈欠，问靠在墙边窗户不时掀开帘子看外面的伍娘：“你在看什么？还不睡？那帘子外头有什么宝贝，我看看？”

尔东凑过来看了外面一眼，说：“这雪果然大了，比起来，之前两场跟玩似的，就怕明天村子里又要有人家屋子要塌了，浅海的冰也要厚了，赶紧把帘子放下来，别给冻着了。”

伍娘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不在焉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说：“刚傍晚回家就听说栯阳跟鱼大海家的那个童养媳一块跑了，也不知道找到没有，这么大的雪，要不我们也帮着去找找？”

“你啊，先前我说帮着去找找你不让，还说村尾村头都有人轮流看着的，我晓得你是想放栯阳，但你也不想想，这些年又哪里真有能跑掉的，这会儿怎么又急了，行了行了，我出去看看。”尔东说着就去套衣服穿鞋。

伍娘也要起来，尔东拦着说：“你就别起了，太冷了，我出去看看，这么大雪她们两个小姑娘跑不远，顶多冻得躲村尾破庙或者哪个草垛子了，有信我回来告诉你。”

伍娘有些不安，也不好说自己直接放了两人一次，就说：“也不一定还在村子里，栯阳，栯阳她之前跟我们上过一趟山…”

伍娘话没说完，尔东手一顿，突然想起来今天下山时伍娘绊的一脚，夫妻好几年，相互之间的了解让尔东一下子明白过来，忍不住道：“要现在都还在那山上，就该冻死了，你啊！”

尔东赶紧裹着衣服出了门，找到正在翻草垛子的鱼大强跟鱼大海。

周围还有几个轮流看守大小媳妇的别的村民，这也是鱼家村习惯的事，再冷再恶劣的天气，都回安排村里青壮年轮流在村头村尾守夜，防止村里媳妇跑了。

尔东自然也不能说这事跟伍娘有关，只能说：“村里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会不会就没躲在村里？”

“不在村里能去哪？村头村尾都没看见过她们，肯定还在村子里，贱皮子的小娘皮，冻不死她，老子找到她要她好看。”鱼大海冻得鼻子通红，整个人都在暴躁边缘。

鱼大强破烂的棉花衣服，用点劲还有棉絮在飞，这会儿也憋着劲，对着草垛子就踹，手里拿着根棍子，扒雪扒一下能把冻土一块翻起来，比暴躁的鱼大海安静，但样子更可怕。

村里帮着找的人也很火大，各个脑袋衣服上都是厚厚的雪，来不及拂开又被盖满，整个村子都快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以往别说没几个敢这么大雪天逃跑，跑了也能在有草的地方找到，偏这两个没轻没重的小童养媳，胆子大的这种天气乱跑，这么久冻死了也不稀奇。

尔东忐忑地说：“北边的山也是村里的啊。”

“这种天上山？脑子正常的都不能吧，别说那两个小丫头片子，就是我们大老爷们脚滑一下半条命都能没了。”村民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而且上山的路就那么一条，大雪一下，她们两个哪能随便找到？”

鱼大强倒是愣了下，不过栯阳上山的事，他并不清楚，自从栯阳那五个渔晶币没了，他也能感觉出来栯阳的排斥，那种不吵不闹但就是看不上你的感觉让他很受伤，心里不舒服极了，也因为这份不舒服，让有些叛逆的他还隔三差五记得给栯阳送个饭团讨好一下，就今天中午他一共得了两个，自己都没吃，饿肚子把两个都给了栯阳。

鱼大强跟鱼大海说：“我们去山上看看。”

“你疯了？这个时候上山？看得清路吗？你忘了鱼三斤他哥怎么死的了？都没进深山，外围滚下来的，摔的一身伤不说，还跟中邪一样死的时候血肉凭空没了，只剩骨头架了。”鱼大海不可置信地看着鱼大强，“那山邪性着呢，找死吗你？”

“可是万一她们在哪呢？会被冻死的。”鱼大强被说的也有些瘆得慌，那会儿他跟着鱼大海看热闹，是看到那个骷髅模样的，但还是低声说，“我们慢慢上去。”

“我不去，要去你去，摔下来我也不会给你收尸的，再说了你上了山，那么大你往哪里找？别最后自个被大雪埋了，她们两个小丫头片子，没那个胆子上山的，肯定在那个草垛子呢。”说完鱼大海继续翻下一个草垛。

尔东也顿了顿，的确，那个山洞那么冷，也待不住人，加上傍晚天色那个样子，一看就是暴雪的样子，有点脑子都不会在山上久待，何况两个小姑娘打算天黑，应该早就下山跑了，或者换了别的地方，那鱼大强他们上山也是大海捞针，不小心折进去倒是太不好了，于是也没再怎么劝。

只可惜他忘了两个小姑娘根本该不会看天气，也不知道栯阳身子弱成那个样子，上回逃跑身子就是强弩之末，后面也没补回来，今天吹点风加上逃跑的惊吓，早就病倒了。

“鱼大海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再在村里找找吧。”

鱼大强只能跟着鱼大海翻，翻了两个，他还是丢开手，跟尔东说：“你给我指你们上山的那条路，我就顺着那条路找一圈，不往别的地方去。”

尔东讶异地看了眼脸冻得发青的鱼大强，这个比自己小两圈的少年，此时还是抿着发紫的嘴唇，昂着头，眉梢的红痣依旧淡淡的，眉毛睫毛都是白白的一层，平时看着特犟特欠揍的表情，在这鹅毛大雪里，挺顺眼。

尔东正要带他过去，后头村子里突然热闹起来，有人点了火把。

“塌了塌了。”旁边找人的村民脸色大变，众人看去，离他们三五十米外，连着有一排的房子塌了，看着至少有三五家，哭嚎声已经传了出来。

这种天气最怕的就是这种事，帮着找人的村民二话不说去帮着救人了，尔东在犹豫去救人还是陪鱼大强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