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五选民（二）

贺路千笑了起来。

坐稳了江山便讨厌变革趋势，看见外来者搞事儿，不由分说就想以武力解决问题。

董大这样的事例，同样非常俗套。

可惜，傅晓冉是一条过江龙，而且是一条连神只都敢斗一斗的巨龙。

贺路千：“董大后来妥协了？”

周园玉笑说：“对，欺软怕硬。”

“不知道傅前辈厉害时，董大气焰嚣张，吆喝着要把傅前辈乱棍打死、烧成灰渣；晓得傅前辈厉害后，董大跪的比谁都快，现在见到傅前辈和我，他二话不说，先磕三个响头，比所有村民都恭敬。”

贺路千：“他什么时候向你提供信仰的？”

周园玉：“以太阴真君神像落地之日算起，大概有四五十日天吧。”

贺路千：“这么久吗？”

周园玉：“主要是我的问题，我当时没能迅速看穿董大的本质。”

“董大这个人一肚子小心思，向来不见棺材不掉泪，没办法依靠言语、文字等宣传折服他。经过傅前辈提醒，我故意找茬刁难他、惩罚他。种种威慑之下，董大开始变着法儿讨好我，短短三四天，就向我提供信仰了。”

贺路千点头表示明白。

一句话归纳，就是董大欠揍。

好言好语和他交流，屁用没有；拎着刀剑架在脖子上，他比谁都乖。

贺路千继续追问周园玉的经验：“田和舞呢？”

周园玉：“田和舞吧，她算救赎也不算救赎。”

“小董村的性别歧视非常严重，除了精神上的阉割，还有物质上的压榨和身体上的摧残。”

“例如束腰这种陋习，明明有极高几率导致骨骼畸形、内脏错位，东辉星百姓却趋之若鹜，不以为耻，反以为美。地处沼泽大荒地的小董村，比繁华城镇更保守更极端，女孩七八岁时就开始束腰。”

“傅前辈来到小董村后，强行叫停这些了陋习，公平教导所有男孩女孩读书识字，有条不紊改善田和舞的生存环境。”

“这显然是一种救赎。”

“可惜，田和舞年龄尚幼，又对文明社会缺乏想象，她不理解这种救赎，也不认为自己被救赎了。”

“相反，她发自内心讨厌读书识字，觉得读书太难太累废脑子，觉得识字没用浪费时间。我们对束腰陋习的批判，田和舞也不完全认可，她虽然嫌弃束腰太疼太苦，却发自内心羡慕别人的细腰，佩服那些能够坚持下来的‘漂亮女孩’。”

贺路千默然点头。

施救者认为自己在拯救，被救者却不认为自己在被拯救，这种现象非常普遍。

位面开拓基地尝试在神国世界创造新神时，类似的话题就屡见不鲜。

例如某位认同天同会制度的多元宇宙战士，无情嘲讽日娄星平民百姓：“天同会强制推行1248学习制和8448工作者，是因为人性惫懒、得过且过、不想付出努力改变。”

普通百姓只想浑浑噩噩地混一日是一日。

天同会却说不行，你必须去学习、去进步。

我即使挥舞鞭子抽打你，也要逼着你去学习、去进步。

因为我们天同会治下，没有愚蠢的权力。

嗯，不管天同会实际政策是怎么落实的，它的最高纲领的确是如此说的。

天同会认为自己在开启民智，宁愿背负骂名逼迫所有人；平民百姓却对这种高强度学习节奏苦不堪言，觉得活得好累好没意思。

允许百姓愚蠢，和不允许百姓愚蠢，谁才能顺应民心呢。

允许百姓陋习，和不允许百姓陋习，谁才能顺应民心呢。

贺路千突然发现，三位选民都非常典型。

田四是传统意义上的感恩者，董大是传统意义上的妥协者，田和舞则是传统意义上中间派。

中间派喜欢稳定、讨厌变革，但若变革已经完成，她们将会惰性适应新的时代、新的传统。当然，若干年后，她们还会成为信仰“新时代、新传统”的保守势力，拒绝更新的变革。

当然，惰性适应的前提是不必持续付出努力或不会更辛苦。

如果新变革非常辛苦，类似天同会推行的1248学习制、8448工作制，需要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一辈子，绝大多数中间派都会觉得活得太累。

收回发散思维，贺路千与周园玉继续交流：“你如何折服田和舞的？”

周园玉：“田和舞毕竟只是九岁孩子，她还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陈旧三观。”

“再者，小董村或者说卢家山、沙虎国的传统习惯阉割女性的精神世界，间接导致她们不仅是一群学识上的文盲，还是一群精神上的文盲。再直白点儿说，就是蠢，就是傻。只要你走入她们心里，她们很容易说什么就信什么。”

“老师的自高而下教导，学堂潜移默化的新风俗，傅前辈和我在小董村的超然地位，悄然无息间便重塑了田和舞的喜好。时至今日，田和舞及小董村所有少女都把我当作偶像崇拜，我说什么，她们就信什么。”

语毕，周园玉忍不住摇头。

即使非常成功，周园玉也不觉得这种成功有什么好骄傲的。

无论如何，周园玉终究出身于天同会。

她或许不是一名忠贞的天同会会员，却发自内心蔑视神只塑造的陈旧社会。

叹息一声后，周园玉继续介绍其他两位选民信徒：“董定海是小孩子，稍稍施展点儿小学教师手段，他就皈依我了。黄七姑表面坚强可靠，其实内心懦弱怕事，她一心一意只求家人平安无事，向来遇神拜神、遇鬼拜鬼。”

“都是一群没见识的村民罢了。”

“短则三五日，长则十天半月，就能搞定他们。”

五名选民介绍完毕，周园玉又解释说：“我接受田四、董大、田和舞，不是因为我只能折服他们三人，而是现在的我只能接受三道信仰。”

“神祖天道为神只划定的最低门槛，是超凡者体系的36级，多元宇宙战士体系的二颗黑星巅峰。我才四颗白星，即使有傅前辈的神术法阵庇护，各种各样的短板也都非常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