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在家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她要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好像刘俊山和她母亲的到来，立刻就让这个家充满了浓浓的乡土气息。

“我送你去车站吧，顺便把我和刘营长的车票也买了。”

杨梅本来也想让妹妹杨春骑自行车送她，现在韩冬主动开口，杨梅也不客气，把行李袋放到自行车前杠上，就往自行车后座上侧身坐下。

“我一会就回来，我和刘营长要吃过晚饭再走。”

韩冬朝杨春眨眨眼，那意思杨春得准备晚饭给他吃。杨春当做没听到没看见。

杨春唱歌跳舞掐架斗嘴还行，做饭是真不在行，自己糊弄一口也许能将就，可是要弄一桌子饭菜给别人吃就太为难了。

韩冬骑着自行车送杨梅去了，杨春收拾好了院子还不见大姐出来，趴在新房门口听了一会也听不到什么。这才想起重新装修新房时，考虑到以前房间隔音效果不好，现在要给新婚夫妻住，特意用了隔音门窗，墙壁和地面也做了木板。

杨春无聊地在院里站了一会，突然想起柳香菊没有来，估计柳香菊放假回家，这会应该还在大溪村。望着窗前院墙边已经开败了的花草，显得一片萧瑟，干脆拿起锄头连根铲了。心想不如趁这个功夫去买些菊花来装饰一下院子，如果能再买些熟食回来就更好了，晚饭也省得大姐辛苦张罗了。

杨春在熟食摊买了桂花鸭和卤猪蹄，又转去清河镇唯一的花埔种植园要买菊花。说了半天好话，种植园的工人才答应卖给杨春菊花。不过因为国庆节所有盛开的菊花都拿去装饰机关单位和国营厂了，只剩下一些没有开的，杨春可以去花埔里挑选，种植园可以帮忙送货。

杨春挑鲜花还是有经验的，专挑花苞结得多的，指指点点一共有十几盆，看着一盆一盆装上手推车，杨春跟在后头回家。

空气中飘着菊香，杨春心情大好，拎着桂花鸭和卤猪蹄走路带风。从今天开始家里就是一片新气象了，大姐杨桃不止是自己的大姐，还是刘俊山的媳『妇』，顾幺妹的儿媳『妇』，以后和大姐说话还要考虑到她婆婆的感受，这虽然让杨春感到不太舒服，不过现在杨桃终于成功嫁给了喜欢的人，也算完成了杨春重生后的第一个心愿。

那不是柳香菊吗？

长街上柳香菊坐在洪海的自行车后座上，正往镇里的百货商店方向去。看柳香菊笑『吟』『吟』的样子，好像和洪海相处很愉快。不时歪头探身靠向洪海，好像在认真听洪海讲话，然后又是『露』出一脸甜甜的笑。

他们两个人怎么搞到一起去了？！杨春摇了摇头，只叹世界变化快，她已跟不上节奏。

“杨春。”

韩冬骑在自行车上朝杨春招手，杨春停下来等他。韩冬到了近前却没下车，喊杨春上车。

“不上，你自己先回去吧。”

杨春甩了甩手里的卤猪蹄，故意馋馋韩冬。要知道在上海吃猪肉都比较紧张要凭票供应，这时在清河镇的好处就显现出来，有时候就能买到村民进镇赶集的私货，虽然价格高点，但味道好，还不用限票买。

韩冬看了一眼杨春手里的猪蹄，猛吸了一下鼻子，好像能闻到肉香似的。其实猪蹄是凉的，要热了才有香味。

“是不是害怕？”

“我害怕？怕你个鬼！”

杨春明知道韩冬是激她，还是紧走几步一屁股跳上自行车后座。然后对推着一车菊花的工人再重复一遍地址，敲敲韩冬的背让他骑快点。

“你二姐坐长途汽车走的。”

这个时候去上海也只有长途汽车，杨春并不奇怪。

“你为什么不回家看看？”

“家里没人，我妈出国考察了。”

“那韩枫呢？”

韩冬扭头看了杨春一眼，又转回身。

“我记得你好像不让我提韩枫的名字。”

“是，我只是随便一说，谁要提他，他最讨厌了。不过我的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得他会再纠缠我二姐。”

“这个不用担心，我家离你二姐的学校挺远的。他们除非特意约会，不然不会碰上的。”

“但愿如此。”

杨春翘起双腿看着自己的脚尖，去刘俊山老家走山路，脚上的两只黑绒面白边布鞋已经灰扑扑的，一会回去得好好洗刷一下。

“好像破了，去买一双新的吧。”

韩冬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不等杨春说话，自行车头一拐，朝镇里的商店驶去。

杨春心想在镇里的商店能碰见柳香菊和洪海，结果在鞋柜买完帆布球鞋又转了一圈也没见到柳香菊和洪海的身影。和韩冬骑车经过商店旁的咖啡厅时，看见窗边柳香菊和洪海对坐喝咖啡，杨春吃惊地差点叫出声。

韩冬骑得快，柳香菊和洪海朝窗外看时，杨春和韩冬已经一闪而过了。

如果说刚刚看到洪海骑自行车带柳香菊是偶尔遇到捎带一段路，可是两个人一起喝咖啡就明显是在约会了。

这个发现让杨春吃惊了好一会才渐渐平静下来，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眼下要『操』心的事是服装厂的业务和自己的学习，哪用『操』心洪海和柳香菊的关系。

晚饭时气氛很愉快，顾幺妹一直往儿子的碗里夹菜，除了杨春买的两个熟食，杨桃还做了炖蛋和炒青菜。刘俊山非常内疚在桌下偷偷握着杨桃的手不愿松开。

说是新婚可是连着两天，刘俊山都没有和杨桃亲近。结婚当天醉得不省人事，昨夜在火车上度过，现在又马上要离别。说到下次见面还不知要什么时候！刘俊山很想抱杨桃好好温存一番，可是下午母亲一直在新房里拉家常，他连杨桃的手都没有机会握住。

“俊山呐，妈给你捎去的艾草一定要记得浇水泡脚。艾草驱寒气最好了，你们部队那里太阴寒，冬天估计更得冷，你可要保重身体……”

“妈我记得了。”

刘俊山在桌下用力握了一下杨桃的手，望着杨桃万般不舍。可是时光不能倒流，无法回到新婚之夜让他和杨桃共赴巫山云雨，一切只能期盼着下次重逢时加倍补偿遗憾。

杨春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刘俊山在桌下握杨桃的手，新婚离别的不舍全在桌下那两只手的相握里。杨春正想得出神，突然脚下被什么给踢了一下。

杨春轻“哦”一声，垂眼看时，刘俊山和杨桃以为她在看他们。杨桃慌忙松开手端起饭碗。刘俊山也有些尴尬地抬起手拉了拉帽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