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

“不知道。”

“亲人呢？”

“没有。”

“你想去哪生活？”

“去死。”

安特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呆滞的小姑娘，有些发愁。

他今天早上原本准备去超市买菜，结果在过马路的时候……

“滴滴滴！”

“那女的有病吧，在马路中央站着，找死吗？”

“谁家孩子作业布置少了。”

马路中央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两眼出神的望着天空，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全然不顾自己已经造成了交通堵塞。

好多围观群众想要赶走她，可她的脚就像嵌在地里一样纹丝不动。

安特作为一位多次扰乱治安的惯犯，看见这种引起公愤的人，莫名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不过微弱的声音完全被嘈杂的鸣笛声淹没了。

安特出于好奇，用面具的力量姑且听一下好了。

“警察马上就要来了，我又要被抓走了。”

“这里的警察还不认识我，他们又要问一遍我多大，家人在哪，经历了些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我不想再去福利院了。”

“为什么，死都死不成呢。”

安特接下来做的事情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他冲到马路中央，把小小的女孩紧紧护在怀里，冲着周围的人大声喊

“对不起！这是我妹妹，从小就有精神病，家里没钱治，只能关起来。今天出门忘带钥匙，让她自己跑出来了，对不起！”

小女孩瞪大了双眼看着安特，随后便又恢复了呆滞。

安特抱起瘦小的女孩，一溜烟地逃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安特将女孩带回了家。

“愣着干嘛，进来啊？”

女孩傻傻地站在门口，好像没听见一样。

“进来啊？”

“我的鞋很脏。”

声音跟蚊子嗡嗡叫一样小，她到底是想干嘛？

“你自己拿双拖鞋换上，我去给你烧热水洗个澡。你先坐在沙发上等我一会。”

女孩软绵绵地点了点头，然后将鞋子脱下来，踮着脚尖在鞋柜顶上随便拿了一双拖鞋穿上，轻飘飘地走进来，将裙子使劲往前捋了捋，才敢端坐在沙发上。

安特从洗手间走出来，手里提了一包衣服，他随手扔给女孩，说：“洗完澡先穿这身，我家没有女生的衣服，你凑合下，我一会出去买。”

女孩稳稳地接住衣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地板上。

女孩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任人摆弄的物件，化在了背景里。

安特坐在女孩旁边，试探着问

“你不想看见警察叔叔吗？”

女孩像个拨浪鼓一样使劲摇头。

“你为什么不想去福利院？”

女孩并没有出现落寞的神情，而是仍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呆呆地开口：“福利院里，活不下去。被人收养，会被送到医院。医院查不出来我有什么毛病，我会被扔掉。”

“你身体不好？”

“挺好的。”

“你精神上有问题？”

“应该算是吧，但不知为什么去医院检查不出来。”

“你既然不喜欢福利院，那你平常生活在哪？”

“地点随机，哪都睡过。为了躲开警察和好心人，以及避免被之前养我的人认出来，我一直在到处逃跑。”

“钱怎么办？你拿什么吃饭？”

“饭店总有浪费食物的人，我去吃剩饭。”

女孩似乎并不傻，她的眼睛虽然没有光泽，但却深邃而睿智。并且她的语调完全不像一个小女孩，而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安特想不通，女孩到底精神上有什么毛病，医院检查不出来，却让那么多人避之不及，甚至把她扔掉。

也想不通为什么女孩既不愿意被收养，也不愿意生活在福利院，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你叫什么名字？”

“上一家收养我的人，给我取名叫栗子。”

“上上一家呢？”

“叫夏生。”

“你叫声离好吗？”

“你想养我？”

女孩的瞳孔忽的放大，她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直射安特。

“请不要养我！马上把我丢掉！”

女孩看见安特动摇的神情，立马起身奔向门口，准备走人。

安特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声离，把她按在沙发上。

“我还没养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

声离鄙夷地瞅了一眼不服气的安特，说：“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因为一时善心大发想要养我，结果最后被我逼疯了。你想要养我，我肯定你的善良和人品，这样就够了吧？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证明你是个好人。”

安特被噎住了，他想养声离确实有出于善心，但更多的是出于自私。

他常年被人唾弃，被迫四处流窜，“脑残”已经是他身上撕不掉的标签了。他的确想被人赞扬，想证明自己的优点。

但被声离这么一戳穿，他的逆反心理蹭的上来了

“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一定能养好你！只要你不捣乱，我肯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声离并没有被安特的虚张声势吓到，她继续平静地开口：“我绝对不会捣乱，你想太多了。但我希望你明白，你养了我，是我欠你的，你可以命令我，侮辱我，我做的事情惹你不开心完全可以骂我，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你绝对不会做错，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想扔掉我就直接扔掉就可以，不用觉得愧疚。”

“因为我已经被扔掉九十九次了，其中一次，还是我的亲生父母扔掉的。所以，我早就习惯被扔掉了。我建议你现在就扔掉我，免得受折磨。”

声离好像在说天气真不错一样，理所当然地吐出了一串令人细思极恐的话语。

安特有点毛骨悚然。

“声离，你不用这样，你就把我当哥哥就行了。我不会凶你，不会奴役你，不会强迫你干你不喜欢的事情，也不会把气撒在你身上。”

“对不起，如果我不事先说明白的话，你遭到的打击可能更大。另外，有很多人收养我时也说了和你一样的话，但最后还是扔掉了我。所以请你慎重。”

安特还是想不明白，一个女孩能干出什么事来，让九十九个人丢弃她？

“声离，你听好了，我就在这发誓，我肯定能养好你！”

安特信誓旦旦的话动摇了声离，她的眼眸里在一瞬间闪烁出一点光。

“谢谢了。”

虽然你最后也会丢掉我，但你能说出这句话，已经非常令人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