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带我来抓鱼，还是带我来凿冰的？”

薄荷冷冷地看着眼前一大片结冰的小湖

好吧，现在已经十一月下旬了，天气突然急转直下，冷气吓得水儿都包上了保护壳，显然鬼画不知道。

“没……没关系！我用手机再搜搜，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地方比较好玩！”

鬼画发觉气氛不妙，连忙把头拱进背包里叼出了手机，然后——

“没电关机了？”

鬼画把手机的开机键按了又按，还把手机使劲摇了摇，戳手机屏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就知道你很早就来等我了，结果太无聊就玩手机打发时间，在车上你也一直玩手机，这下好了，手机没电了，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薄荷两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满头大汗的鬼画

鬼画自然是想不出来在这个荒郊野岭能玩些什么，刺骨的寒风不断提醒着他，就算真的把冰凿开了，就算里面真的有鱼，凉的扎人的湖水也会把人的腿冻到截肢。

“薄荷，你等着，我给你把冰凿开！”

说罢，他便蹲下来挽起裤管，撸起袖子，皱了下眉，咬了咬牙，使出吃奶的劲搬起一块大石头，向湖中心砸去……

哐当——

冰还是蛮厚实的，这么一块大石头下去，只是让光洁的冰面出现了几条裂痕，仿佛一面出现道道裂纹的镜子一般。

“要不你算了吧……”

薄荷握住鬼画通红的手臂，帮他拉下袖子，戴上自己的手套

“不！我说好带你抓鱼，我就给你把鱼抓到！薄荷不用你干，我自己一个人来就行！”

鬼画把薄荷推搡到一边，重新撸起袖子，又挖出了一块更大的石头

薄荷对这种行为是十分不屑一顾的，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还洋相出尽，更重要的是，这种为了讨别人欢心而伤害自己的吃力不讨好行为实在是太卑微了。

薄荷本来应该这么想的，或者说，她以往肯定会这么想

但是，薄荷的思考方向往一个奇怪的方向歪了一下

“我也来帮你好了。”

薄荷深呼吸了几下，靴子摩挲了几下地面，就往冰面上直接纵身一跃，鬼画还没反应过来拉住她——

噗通！

冰面直接开了一个大洞，薄荷整个人跌进了湖里。

还好这里的水不算深，湖水只到薄荷的胸口

“薄荷！”

鬼画的理智瞬间崩坏，他也化作中箭的鸟儿，直直的往湖里扎进去

“……我抓到鱼了……”

鬼画还没来得及把鼻子里的水清理掉，就看见薄荷傻傻的笑着，指缝好像紧紧捏着什么。

等到薄荷张开指缝给他看的一瞬间，那条小鱼就扭着身子游走了。

“你傻了啊！你身上又没带衣服，你现在上岸了会被风吹出病来，你不上岸会被冻死的！”

鬼画看着薄荷湿淋淋的小脸，想用自己的手抹去她脸上的水，可还是作罢

“我可能真的是傻了。嗯，怎么回事呢，我就看着你一个人傻不拉几的搬石头砸湖面，我也傻了吧。”

薄荷被冻得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如粉尘未干的白墙，但笑容却仿佛一个暖炉，暖得鬼画眼眶一热

薄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明明没有心跳加快，没有脸红和不知所措，没有说话结结巴巴，没有手心出汗，可她对眼前这个有点笨拙的男生，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因为他是一个“人”啊

只有真正的“人”才有那样的光芒

只是因为某种纯粹的感情，人类就能做出许多理性无法解析的事情

正因为有了强烈感情，才会有一个个看似不合理的奇迹。

感情能让所有不合理消失。

感情是属于人类的一种，独特的光辉因为有了感情，人才是人，或者说，人才是完整的。

鬼画他，一直散发着这样的光芒。跟我这个残次品一比，我瞬间就黯然失色了。

如果能一直站在他身边，自己是不是也能稍微变得那样光芒四射一些？

“薄荷，你现在有没有洗个热水澡之后上床用被子包着？需不需要我去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来照顾我，我自己可以。”

回到书店旁边的租房之后，薄荷满脑子都是“没有感情可以喜欢一个人吗”

或许自己这不叫喜欢，只是羡慕吧。羡慕他的感情，羡慕他的完整

“那…..我先挂了，你照顾……”

“你过来吧。”

薄荷发着烧，脑子里一团浆糊，平日里的冷静机智全部化整为零。

她现在不仅没了感情，连理性也没了。

“？？？”

半小时之后

“薄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鬼画自己也被冻了个半死，好不容易回了点血就被叫了过来

薄荷拖着虚弱的身体，穿着真丝睡衣，迷迷糊糊地抱起一本书，揪着鬼画的衣领把他按在沙发上，说话故意拖长了嗓音

“你——你的英语还有一套题我没给你讲，所以，我现在要开始‘超级无敌电闪雷鸣英语大讲堂’——”

薄荷抱着书摇摇晃晃地在客厅里荡来荡去，鬼画连忙扶住她的腰

他低头一看：“你要讲英语，可你拿的是数学。”

薄荷把鬼画一推，豪情万丈地甩了甩手：“不管！数学和英语是相通的，你学好了数学，英语也就好了……”

因身体原因失去了理性的薄荷，就这样靠着本能的一点意识，抱着数学书就开始讲了起来：“这道物理题很简单，先读题就可以知道，这个病句的问题出在了句式杂糅，根据历史记载……”

“你赶紧回去休息！”

鬼画看薄荷只穿了薄薄的一条睡裙就在客厅里瞎晃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她拦腰抱起，扔回了她的小床

女生的卧室发出的诱人香气勾的鬼画神魂颠倒，他不得不闭上眼不去想，不然……

“你什么时候跟我表白啊？”

薄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雾气蒙蒙的小脸

鬼画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句，他结结巴巴地说：“你在说什么……你累了，你先休息，我就先走……”

薄荷突然凶了起来，一边踹被子一边大声嚷嚷：“你别走！等我恢复理性了，你就没这个机会了！你快点表白，这个时候的我说不定会答应！那个冷冰冰的机器薄荷根本就不知道……”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其实可喜欢你了！”

薄荷说完，两眼一直，就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鬼画回忆这些的时候，突然发现，那时候的薄荷不是很可爱，很像个普通女生么？

当薄荷永远挂着招牌微笑，对他如沐春风，无怨无悔时，他就觉得薄荷是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偶。

她只有这么一个表情，说话也只有这么一种声调，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一地。

可薄荷褪去光环，像普通女孩那样时，他又觉得薄荷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了，甚至有些厌烦。

他曾经因为薄荷的闪闪发光而憧憬她，但是否会因为这样就喜欢上她？

和她一起在书店里补习的时候，她也是温柔的鼓励，偶尔会毒舌一下，但脸上还是那样的笑容，跟现在并无差别。

其实，自己喜欢她并不是因为她的强大，而是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是如此舒心。

但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她其实没有感情？

因为那个时候……她还不属于自己，她还是天边遥不可及的星星。

当自己变得更优秀，能够将她摘下捧在手心，却发现这颗星星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的光芒似乎鞥上了灰尘，不再那么耀眼。

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变的只是自己，她还是那么美好不是吗？

能在她没有感情时喜欢上她，就说明自己根本就不在乎她是否拥有感情。

也就是说，那些愤怒与不甘其实毫无意义。

只是自己太贪婪，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