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出院了。

住院的这段时间马戏团进行了大规模整改，动物们被送回了动物园养老，马戏演员们全部离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棚子支棱在那里。

爸爸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安安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快乐的失眠了好几个晚上，顺便将爸爸的衣服鞋袜之类的生活用品全烧了。

自己头被砸一下换讨厌的人消失，血赚不亏！

不过，自己梦想了十五年的事情突然实现了，反而有点虚幻感。就是。幻想和现实的落差有些大。

安安感觉自己就像因为对手退赛而赢得胜利的冠军，虽然也是风风光光拿了奖金，但领奖的时候总要被人提一嘴“原参赛选手xxx退赛的缘故.......”

在安安的幻想中，爸爸应该是亲手被自己干掉，然后趴在地像蛆虫一样扭动着，哭喊着求自己原谅，而自己会一脚踩到他的脸上，用最温柔的声音说——

滚。

并且还没开心多久，就有一揽子破事等着安安处理。

出院后，家里只剩下了无所事事的姐弟俩。

两个人都是未成年很多事情都解决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网络消息传得太广了，来了一个据说是他们远房姑妈主动来照顾他们。

这真是让笑笑五雷轰顶，在人家姑妈来的那天，笑笑干脆把自己锁在房门里睡了一整天二十四个小时。

安安也不怎么喜欢见亲戚，毕竟从小到大那些亲戚无一例外都很嫌弃她。所以人家来归来了，但一个好眼神都没看到。结果照顾了没两天，就被安安和笑笑联合气走了。

姐弟俩并不希望再找个亲戚来照顾，也不想进孤儿院。现在只能扒拉出来爸爸藏在床垫底下的积蓄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能多供弟弟上学一天是一天。安安打定主意，如果钱花光了就出去打工养弟弟，至少让他上大学。

交水电费之类的可以手机支付，家长会就安安去，一切需要监护人参与的问题都安安来，反正她快要十八岁了，等弟弟中考高考需要填什么资料她也就成年了，估计帮忙填或者签字没问题吧。

真是的，在学校里其他科不好好学就算了，政治怎么能每节课都睡觉呢？

先尽量不惹事，用钱撑三年，再出去参加工作就好。

安安在收拾好各种证件和合同之后，贼兮兮地将呼呼大睡的笑笑弄醒，悄咪咪地说：“我们去寻宝吧？”

十几分钟后......

“姐，你说这么多钱，我们是不是也算半个富二代了？”

笑笑瞠目结舌地看着爸爸藏起来的私房钱。

好嘛，就说那张床怎么那么高，原来是因为在床垫底下还用一叠一叠的钱铺了一层人民币！

安安还以为就几千块钱，所以只准备了一个两个巴掌大的小袋子，但现在看来，这个小袋子连十分之一都装不下！

笑笑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更新视频了，粉丝把问题全盘推到了安安身上，说是安安因为嫉妒故意设计陷害笑笑。对于这种信息安安从来不会受打击，因为有多少骂她的，就有多少支持她的。

笑笑本来就是因为爸爸的命令才回去拍视频，现在爸爸消失了，也没有再勉强自己的必要了。他由于没再发视频，所以热度一点一点下降，粉丝数不再上涨，讨论度越来越低，连偷拍的都少了。

多好啊，生活如此多娇，连晚上闲的没事对月流泪的次数都少很多了，这不就是幻想中的生活吗？

可......明明生活已经是他想象中的模样，但笑笑还是觉得眼眶里总是想挤出眼泪来，肺部还是挤得慌，喘气似乎越来越困难。

生活越是为自己点亮一束束光，自己越是觉得皮肤在被一寸寸烤焦爆裂。

痛

笑笑无数次晚上睡不着觉时，拿出了镜子，看着镜子里凹陷下去的脸，看着那双仿佛渴求鲜血的吸血鬼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害怕。

为什么还是从前只能活在无限恐惧与委曲求全的生活更有安全感？为什么还是在每晚流着眼泪入睡更畅快？为什么我会想念在被粉丝当猴子耍时，那种又想杀人又厌恶自己的挣扎心情？

我怎么这么变态，这么自私，这么贪得无厌......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颓废又痛苦的心情，就这样下去，就让我一直自责下去，难过下去，绝望下去就好了。

我不要快乐与阳光，我不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幸福美好。

与恐惧、怨恨、自责、挣扎为伍才是我的习惯吧。姐姐，你说为什么那些小朋友都能开心地笑出来？他们不觉得很身体很难受吗？

为什么，我会从中得到满足感？

不止笑笑的心理朝着受虐狂不断发展，安安这边也没好到哪去。

安安偷拿了三十来张百元大钞溜出去买了个手机，自己也悄无声息地注册了一个账号。

事情是这样的......

由于笑笑并不希望姐姐过多接触网络评论，所以安安没什么机会看看那些支持自己的人是怎么说的。安安很享受被同情被关心的感觉，就像五仁月饼突然成了热卖品一般，安安经常试图解开弟弟手机的密码，但永远以失败告终。

爸爸自己走就走吧，为什么还要带走家里的电脑呢？

趁着笑笑去上学了，自己赶紧偷偷把手机拿出来看看那些维护我的评论，啊，那个毛头小子为什么不让我看评论啊？明明才十一岁就这么小大人。

安安知道，如果自己和弟弟起了争执，最后耐不住脾气的一定是自己。为了不大吼大叫吓到弟弟，所以这件事还是瞒着他比较好吧，嗯，善意的谎言。

安安抱着手机，用手指反复摩挲手机壳上凸起的商标，这个东西，这个能够让我幸福的东西终于属于我了。

好像看到一只只温暖的手在朝着我伸过来，好像听到一声声鼓励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好像看见一张张柔柔的笑脸在向我绽放。

心跳好快，怎么口干舌燥的，不行，出了好多汗，手机都被弄脏了。

点击应用商店，点击搜索，点击下载，等待，戳开应用，登入注册界面，写写写，注册成功！

安安看着原本灰色的头像变成了彩色，原本空荡荡的用户名处被填上了一个名字，就像内心被刀刺穿的地方重新被人用柔软的棉花塞上了，不禁傻笑起来。片刻之后手机黑屏了，她被一张丑陋的脸吓了一跳。

是自己的脸。

等下......笑笑好像是靠脸蛋吸粉的，我靠什么？

笑笑在上传视频的界面处停了下来，手悬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我要是把脸拍下来发上去，会不会被嘲笑啊？

安安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她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世界上的一缕温暖，怎么会说放手就放手！

既然刚刚看见了这细微的温暖，就应该选择去相信它，去相信这些人和爸爸不一样，和那些亲戚不一样，去相信他们不会只看脸。

安安点开了摄像头，开始拍摄一段自我介绍。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