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米：栗子在吗？栗子？栗子？

萨米：栗子栗子栗子......

二十分钟后

栗子：我来了。楼下在搞装修，没把我吓死，挺好的。

萨米：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我觉得你这已经算是疾病的范畴了.......这么容易受惊吓已经不是胆子小的问题了。（严肃）

栗子：我去医院好多次了，毛线球都查不出来。现在收养我的这家人还不知道我有这个毛病，我怕告诉他们，他们又得花冤枉钱。

【去医院苦的是我，不去医院苦的还是我。

去了医院查不出来，就会被说是装病；不去医院，无论被惊吓到昏厥也好，被吓到心跳骤停也好都没资格表现出来——你怎么那么矫情，被吓了一下就那么大反应。

一个没有病的孩子是不配流泪的。

我除了笑以外不配拥有任何表情。】

声离一想到自己晦暗的未来和炼狱版的现在，不禁眼睛一酸。唉，自己的心情永远是别人等着出成绩的状态，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就想放弃自己。

萨米：这样......我对医学并不了解，但我相信你。那，你为什么能不上学？

栗子：现在养我的这家人很有钱，他们不在乎我上不上学，他们养我纯粹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加个玩伴，等那个小少爷腻了，我就可以被丢掉了。

【虽然被人知道一定会被骂，但我经常想打那个小少爷一顿，让他知道廉耻】

“你松手！”

“就不松！除非姐姐陪我玩小火车。”

一位看上去四五岁的小胖墩扯着声离的短裙，贱兮兮地贼笑着，就像一只猥琐腥粘的八爪鱼一样。

声离最烦熊孩子，他们不仅没素质，还没素质的理直气壮。大人们总用“哎呀，他还小不懂事”，“你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啊”，“哎呀多大点事嘛”之类的话搪塞过去，还大多伴有恶心的笑声。

不过这个小胖墩还是很受宠的，基本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妈妈每天早上起得比鸡还早，蹑手蹑脚地进他的房间给他摆好衣帽鞋袜的位置，为他盖好被子；做饭完全按照他的心意，这个不加那个不加；想帮他打扫个房间吧，还被说“滚！别打扰我打游戏”。

声离一直以来都特别想扇他两巴掌教他做人，可这个小鬼头机灵得很，有一次声离只是拒绝了小胖墩帮他收拾玩具的请求，这个小东西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去告状

“爸爸，姐姐欺负我，姐姐不帮我就算了，还凶我，我只是随口问一下，不帮就算了，但她好像跟我有仇一样，呜呜呜......”

你在放什么屁？

一小时前是哪个不要脸的威胁她“你不陪我玩，我就把你衣柜里的衣服都倒出来，往你的内衣上倒墨水”，还真的这么干了？

声离气顿时就上来了，她忽略了养父冰冷的眼神，直接上去就给了小胖墩一脚。

“爸爸，你看啊，姐姐欺负我......”

人高马大的养父温柔地扶起小胖墩，把他抱到沙发上坐下，从容地吸了口烟，自己随手拿了根笤帚棍，直接一棍子砸到声离背上。

“道歉。”

声离被打翻在地，还来不及消化疼痛，紧接着就又是一棍子打来

“道歉！”

声离在巨大的疼痛冲击下意识有些模糊，她感觉有一辆卡车碾过了自己，把自己压得血肉模糊。养父面不露怒色，但声音一次比一次刺耳，下手一下比一下狠

第一次是轮胎，第二次是车头，第三次整个车就碾了过去......

声离好像尝到了自己嘴里流出来的血，眼前好像堵着一团棉花，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像有一群蜜蜂一样嗡嗡个不停，但那个小胖墩的话却清晰地直扎她的灵魂——

姐姐挨打了！姐姐活该！爸爸加油，使劲打，谁叫她欺负我！

声离没有悲伤。她在那一刻只有一个想法——这群人都死了就好了。

再次醒来，身边是满脸横肉的养母

“栗子，你别怨啊，棠棠小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被打了就被打了，当长个教训。”

养母像个优秀的喜剧演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用油腻腻的大手握了握声离的手：“没办法，你欠我们的。我们本没有义务养你，但我们养了你，我们就对你有恩。你这一辈子都欠我们的，你要是憋屈，就想想是谁救了你，是谁给你地方住，是谁给你东西吃。”

养母见声离睁开了眼，露出了一抹恶心的笑容：“栗子，你不会想当一个忘恩负义的自私鬼，白眼狼吧？”

声离的瞳孔猛地收缩

自私鬼，白眼狼......

直到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方才回过神。

声离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在梳妆镜前看了看自己的脸。整个脸凹陷下去，肤色惨白，眼睛在过瘦的的脸上显得出奇的大。我是白眼狼，我忘恩负义，我自私，这样的我......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们对你有恩。”

“是谁救了你，是谁给你地方住，是谁给你东西吃？”

是你们，都是你们。你们是我的恩人。你们让我活下来的。我欠你们的。

所以我没资格自己去想些什么，没有资格生病，没有资格被照顾，没有资格被关爱，没有资格去跟人倾诉，我到底活在怎样的恐惧之中。

“滚！”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我礼物！那是我的！”

“你活着干吗啊？怎么还不快去死，你跳下去啊？啊？”

声离皱紧眉头，一只手捂耳朵，一只手捂胸口。这样的幻听几乎是无时无刻骚扰着她，最关键的是，她还会时常把幻听和真实声音搞混。

“栗子，给我过来！”

声离立马扔下手里的事情去找养父，结果被灰溜溜的赶了回来，顺便被养父的洪亮嗓音吓了个半死。

“谁找你了？别烦我，滚！”

有的时候......

“栗子反了你了？我叫你这么多遍还不过来？你皮痒痒了？”

所以，声离只有在确认家里没人时才敢干一点自己想干的事情，说一些说了会被扔点的话。

只要爸妈在家，她就只好时刻打起十二分警惕，只要听到有人叫自己，先蹑手蹑脚地看看情况，如果是幻听就回去继续绷紧自己；如果是真的那倒也罢。

她活得很累。

“姐，我去上学啦？记得帮我把我房间收拾好，不然......”

棠棠从来都不知道敲门，他大大咧咧地走进来，看声离颇为冷漠，小嘴立马撅起来，绕到声离背后，使劲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如果姐姐不帮我收拾房间，我就让爸爸扒你裤子打你屁股！”

他可能也被声离的冰山脸吓到了，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出去，砸门时“框”的一声，又把声离吓得心脏猛地一痛。

不过声离没心情理他。

现在爸妈和棠棠都不在家。声离怜惜地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伤疤，啊，当被一种心理上的痛苦压抑地无法呼吸，那就用另一种痛苦盖住就好了。

声离顺手摸出被压在台子最深处的小刀，像妈妈爱护孩子一样细细地擦拭一遍，然后用刀尖点了点干硬的手臂，先试探性地轻轻划弄一下，然后.......

声离也不擦血，她只是凄凄惨惨地笑

别人可以活的一身轻松，而我却背了天生债务

就因为“我永远欠你们的”，我就始终不配反抗。哪怕被吓死也罢，被欺负死也罢，被骂死也罢，都是我欠你们的，我这是在还债。

一条命的债，什么时候还得清？

你们如果收养我是为了玩弄我，凌迟我，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我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