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没有必要说这些。

她手指点了点桌面，“今天天挺晚了，你还不去休息吗？”

照理而言，极灵之体不需要休息，但纪非攻既然这么说，显而易见就是在赶人了。沈朝晔沉默一会儿，转开话题：“九霄阁下知道你的决定吗？”

“他会知道的。”

纪非攻表情平静，仿佛方才的刹那笑容只是错觉。沈朝晔叹了口气，说道：“那我明白了。”

纪非攻看着沈朝晔推门出去，居然有点不忍心。很快她就看见九霄进来了，皱着眉问她：“刚才那小子到底怎么了？”

纪非攻不起眼地抿了抿唇。而后她啜了口茶，半晌才说道：“魔气入体，有些失控了。”

九霄就说：“魔气入体？天之陆上的魔族我记得只有罪一个。”

“是这样没错，”纪非攻手指点了点桌面。

九霄就说：“你在担心什么？”

纪非攻沉默一会儿，说道：“我没有担心什么，我只是在想，有些事情来得太快了。”

而后九霄听见她说：“沈朝晔告诉我，九年前有个女人重伤去了穹府。当时正好我也重伤。”

九霄愣神，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九年前发生了什么事，皱眉说：“九年前你遇到的是罪。”

纪非攻“嗯”了一声，说：“沈朝晔之前魔气入体，因为体质特殊的缘故才一直撑到现在发作。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穹府里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罪。”

“罪？”九霄有些诧异，随后又皱眉道：“如果真是如此，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是很麻烦，”纪非攻说，“依照沈朝晔告诉我的，罪已经得到了穹氏家主的信任。我现在这张脸，一旦被她看到，到时候会发生什么都是不定数。”

九霄就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纪非攻沉思了半晌才道：“总归还是实力不够，说什么都是虚的。到时候还要再看，现在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九霄这才想起来眼前还摆着纪思行的事情，“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探查结果怎么样？”

纪非攻：“这里的结界的确是思行的毁灭之力设下的。”

很多事情不告诉沈朝晔是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但是九霄知道内情，显然不用隐瞒。

九霄就说：“一个结界用毁灭之力？这本身就很匪夷所思了。”

纪非攻顿了顿，“……的确。”

她之前没有想过这一点，因为在她的印象之中，纪思行的毁灭之力运用得炉火纯青，要做结界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可是很多东西，毁灭之力触之即死，纪思行为什么要用毁灭之力铸造结界？而这个结界还会按照时节开放给外人。

纪非攻敛眉道：“我今天看下来，结界有衰弱的迹象。这个结界对异灵族很重要，因为大祭司甚至在这种时候问星……也就是说，如果这个结界消失了，也许会造成什么异灵族无法承担的后果。”

她理了理思绪，又说道：“而我现在还不明白纪思行为什么要设下这个结界，也不明白这个结界对异灵族有什么作用。之前我被护神卫发现了，明天正好将计就计，借着捉拿渎神者的机会去见一见大祭司和异灵首领，最好把事情弄清楚。”

“你被护神卫发现了？”九霄有些着急，“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纪非攻无奈道：“我之前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放心好了，我没有受伤。”

九霄才叹了口气，“你真是……”

纪非攻就笑了下，“我怎么了？”

九霄看了她一眼，又不说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不就是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别人，只有别人不知情会被视作不尊重的时候才开口告知，像是一开口嘴里能蹦出金子生怕别人捡去一样吝啬。

空气中沉寂片刻，九霄才站起身说道：“现在很晚了，先睡吧。明天的事情到底都是你自己的计划，看你的样子，自己也差不多能解决，那我就不『操』心了。”

纪非攻莫可名状地笑了笑。

九霄像是不在意的样子，摆了摆手说：“你今夜毕竟被发现过，未免万一，我睡榻，你睡床。你只管休息，我替你守夜，明天有场硬仗要打。”

九霄虽然被抑制了修为，但身体仍然是强悍的龙神之躯，睡眠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真要说起来也许与兴趣更相似。

纪非攻明白九霄是担心她，何况九霄说的也是实话。这种时候与其推辞，不如接受他的好意，多少能缓解一点压力。

她不自觉软和了神『色』，说：“谢谢你，九霄。”

又是这句谢谢。

九霄甚至已经数不清这个人前世今生跟他说了多少次谢谢了，明明很多她需要自己的时候他根本什么忙也没有帮上。

九霄微不可查地吐出口气，没有说话，把地上刚才被沈朝晔撞倒的屏风扶起来摆正，随后走到外间去了。

屏风上投『射』出微弱的影子。

纪非攻能发现两人之间亦亲亦友的深厚羁绊。比起沈朝晔时不时的吃醋，事实上，九霄对她的感情，更像是一路守护着她成长的老父亲。

九霄这条龙啊，表面野『性』难驯，其实心软得一塌糊涂。

虽然九霄被贬下来是她下来之后的事情了，但她多少也听说过九霄是为了给一个被调戏的神女出头，得罪了背景深厚的大佬的儿子才不得已被神界追杀。这样其实也不难看出，九霄一直是条很可爱的老龙。

纪非攻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无论九霄脾『性』好不好，目前为止，九霄都是她身边最亲密的人，不会害她。虽然她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已经很少有印象了，但多少也能察觉出自己对九霄的亲近。

原本自己并不是九霄的责任。

或者不如说，根本就是这个契约的存在才让自己拖累了九霄。

可九霄显然没有怨言。

虽然不知道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总之之后都掺杂了些真心实意。

但是……龙的天『性』决定了它们很少有羁绊。龙神属于天空。

无论如何，待此间事了，便放他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