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初月喘息着睁开双眼。

夜已经深了。而她躺在陌生的地方，身边盘腿坐着一个陌生的人。

那人察觉到她醒了，从修炼的状态中退出，偏头淡淡看她一眼，问道：“尹初月？”

这人一双眼灿若星辰，眉目间却莫名有种冷而慵懒的风情。

是这个人救了她？这人是……是谁？

纪非攻走到桌边坐下，扬了扬下颌说：“渴了就来倒水喝。”

尹初月：“……”正常情况不应该是她倒水给病人喝吗？

她无语片刻，却也只敢抿抿唇，问道：“你是谁？”

纪非攻撑着头，一边打量她，一边说：“我啊，我是纪非攻。”

纪非攻……

尹初月说：“名字很奇怪。”

纪非攻笑了一声，“你倒直率。不过这名字不是我起的。要是我自己来取，也不会把名字起成这样。”

圣池造化的灵胎魔胎，天地之间没人有资格为他们起名字，唯有借佛祖之口将天道赐下的名字说出。

天界的先天神灵无一不是如此。

不过说实话……天道起名字的水平真的教人感动。

尹初月并不了解这些，闻言有些奇怪地问她：“那你为什么不改？”

天道赐予的名字，哪有这么好改。

而纪非攻只是笑笑，说：“习惯了，也没必要改了。”

尹初月本来也只是寻个由头说几句，闻言也就不再这里过多纠结。沉默片刻，她说：“你好像知道我的身份。”

纪非攻道：“紫『色』的眼睛，真实之瞳嘛，万里挑一，看到这双眼睛就知道你是尹初月了。”

其实她不知道，是九霄告诉她的。不过真实之瞳这种东西，和极灵之体是一个『性』质，天道不可能容许同时有两个降生于世。

然而尹初月定定地看着她，说：“我很少『露』于人前，尹氏将我的消息封锁得很严密。即便是法灵族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很少有知道我的存在的。你不仅知道紫眼是真实之瞳，你还知道我是尹初月，你是什么人？”

纪非攻的手指点了点桌面，笑道：“小妹妹，有没有人教过你为人处世的技巧？知道什么是难得糊涂吗？”

尹初月说：“有些事情，应该糊涂，有些事情不应该糊涂，这我总是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纪非攻静静地与她对视了片刻，看见那双含了月『色』柔情的紫『色』眼眸，忽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九霄不明所以。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小姑娘真有趣。”纪非攻道，“生了这样一双不受控制的眼睛，在她身上分明是祸中之祸，竟然还能活得这样毫无心机，真是不容易。”

九霄不再说话。

事实上，真实之瞳可以看破天机，而且并不完全受主人控制，就代表了每一个拥有真实之瞳的灵族，结局已经是注定的。

——眼盲。

某种意义上，真实之瞳更像是寄宿在灵族体内，一接触到天道的气机就会自发运作，代价则是宿主的视力。

且这样的损毁，是不可逆转的。即便修炼带来的耳聪目明也没有办法修复真实之瞳的损伤。

天道给了你无人能及的天赋，就必然会从你身上再夺取什么——这一点在真实之瞳的身上体现得详细无遗。

“小姑娘，”纪非攻伸手倒了杯茶，“我们以前可能见过，但是我不记得了。”

尹初月就问：“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说了，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纪非攻喝了口茶，“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听说过没？”

尹初月有些诧异地睁大眼。

苍于归？

她的贵人……苍于归？

……该说，果然回来了么？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叹息道：“真实之瞳没有反应，我才……”

“我用手段帮你暂时蒙住了天地间的气机，”纪非攻说，“你好像一点都不奇怪？”

尹初月沉默一会儿，说道：“看来你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她顿了一下，“那天你被穹欢的鲛人打得奄奄一息，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你可能没有死，因为穹欢激发了光属的天赋灵技……虽然历史上从来没有见过能激发两个属『性』天赋灵技的灵师，但是穹欢的确救下了你，而且之后你们不知所踪。”

纪非攻没有说话。

穹欢？

看来这位就是她的妹妹了？

也就是说，她之前差点死在她亲妹妹的手上？

她皱了皱眉，又听见尹初月说：“当初穹欢运用天赋灵技救你的时候，我就看见星象变了。你死里逃生，而穹欢……以命换命。”

纪非攻抬头看她。而她说：“事实上，我很好奇。按照穹欢的命格，原本就是个不该降生之人，为什么平安活了这么久。”

不该降生之人？

纪非攻心想：死胎历来只有两种，一种是受天道排斥，无法与普通灵魂相融；还有一种便是灵魂有所缺失，逃过了冥王的眼睛，结果无**回。

按道理，冥王这个人的『性』格，不可能会出现后者那种岔子。而前者不用说，根本不可能出生。

而且这么巧合……她之前请求过冥王，让纪思行的灵魂进入轮回。

穹欢就是纪思行？

纪非攻就问道：“你倒是说说，我和她的命格是怎么回事？”

尹初月说：“简单说来，你命中不应该有此一劫。”

……明白了。

纪非攻一时间哭笑不得。

原来穹欢真的是纪思行，正好投生成她的妹妹。结果她撕裂自己的灵魂想要救下穹欢，反而得不偿失地现在要绕路去找逆魂神树修复灵魂。

真是曲折。

她道：“我知道了。关于穹欢为什么活得这么久，是件很复杂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确实说不清楚，因为一旦告诉尹初月穹欢灵魂有缺失，她就会想起来为什么灵魂缺失者能进入轮回。而说起冥王为什么要放纪思行的灵魂入轮回，就是件更复杂的事情了。

至少纪非攻觉得今天自己没有精力再把同样的故事讲第二遍。

瞥见尹初月还盯着她，她就指了指茶壶，问道：“你真的不喝吗？”

尹初月看她一会儿，摇了摇头。

“那就睡吧，”纪非攻说，“一觉睡醒，昨天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