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于欢只好压下脑子里杂『乱』的思绪，低头查看苍于归，试着将灵力输进苍于归的身体。

不多时，筋脉畅通，苍于归悠悠转醒。

“姐姐，”苍于欢惊喜道，“你感觉怎么样？马叔说你身体不舒服，突然昏倒了，是怎么回事啊？”

苍于归却呢喃了一声“昏倒”，随后猛然把住苍于欢的肩膀，神『色』竟有些癫狂，“父亲母亲在哪里？沈朝晔在哪里？于欢，你看见他们没有？”

苍于归的力道极大，苍于欢皱了下眉，嘤咛道：“姐姐，你弄疼我了……”

她便乍然惊醒一般放开她，“抱歉，于欢，是我太急了……你怎么样？”

苍于欢终于松了口气，说道：“没事。马叔告诉我母亲他们先行一步了。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今天你和马叔都好奇怪……父亲母亲沈哥哥也很奇怪。”

苍于归便愣了，随后她才反应过来似的呢喃：“马叔……”

苍于欢还没理解她是什么意思，就见苍于归骤然掀开车帘。

车夫稳稳地驾着车，但两边风景飞速倒退，显然速度并不慢。他看见苍于归探头出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片沉默之中，苍于归终于冷静下来了。她提着车帘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却还故作镇定似的猛地一把抓紧。

她轻声问：“马叔，他们都和我们一样在回府的路上，是不是？”

她的语气就像一不小心会打破什么梦境一般。

马叔却说：“大小姐，节哀。”

节哀。

这两个字就像长剑一般瞬间击溃了她。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要想无损避免灾祸，苍馥显然是让沈朝晔李代桃僵了。

马车的漆被削掉了，沈朝晔在她面前被穹劢打成重伤，而苍馥倒地，燕凌甚至濒死……

这些种种，无一不真切。

怎么会是噩梦呢？

沈朝晔撞上结界时发丝根根分明，衣摆的丝线都随着风飘扬得毫无破绽。这样真实，怎么可能只存在于她的臆想之中呢？

她想，她真是疯了。

苍于欢却听不明白，问她：“什么节哀？”

她没有精力回答，而马叔也没有说话。

她慢慢转头看着苍于欢，唇边一如既往是温和柔软的笑容，眼泪却大颗大颗落下。而她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伸手『摸』了『摸』苍于欢的脸颊，低低地、喃喃似的说：“阿欢……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没事了。”

苍于欢心底竟生出恐惧来。

而苍于归骤然将苍于欢打昏。她搂住苍于欢娇小的身体，说：“睡吧。阿欢，我只有你了……”

整个苍府，偌大一个苍府，一万二千人，到头来只剩下她们两个嫡系血脉了。

不……还有苍郁。

但苍郁不知所踪。

两年前尹舒来了之后，苍馥将苍郁紧急召回，而之后却又无事一般放苍郁离开了。苍郁向来四海为家，尚且不知如今何在。

马车颠簸。

苍于归抱紧苍于欢，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支柱一般，眼神重新明亮起来。

只要她们在，苍氏就还在。

现在尚且不是悲痛的时候。

她抱了一会儿才将苍于欢松开，沉声问车夫：“马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她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并没有真正从伤痛中走出来，只是强迫自己担负起本不属于她的一切。

车夫不起眼地叹了口气，而后说：“大小姐，苍家主告诉我，苍府有个传送阵，能将你们传送到安全的地方。”

原来苍馥早已准备好了退路，只是这退路并不是给她自己的。

她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所有人都瞒着她。

瞒着她冒险，瞒着她送死，瞒着她准备后路，然后再把毫不知情的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埋骨长眠。

他们甚至料定了她不会自暴自弃，因为苍于欢现在就在她的怀里，她绝不可能放弃苍于欢。

……好算计啊。

早在侍女说一件礼服准备了一年的时候她就应该发现的，灵族心灵手巧，这样一件衣服，怎么用得了一年。

一年……根本就是两件礼服的时间。

她默然，想起苍郁。

苍郁离开的时间实在太巧合，当初尹舒刚离开，苍郁便被紧急召回，之后又没有对外公布原因，只是说苍馥病了，需要苍郁来救治。

从前的苍于归从没怀疑过这些说辞。

但是直到刚才，在她听到原来传送阵都早早备下了之后，她便直觉，传送阵的另一头，应当是苍郁留下的地方。

果真是众人皆知，最该知道真相的人却被蒙在谷中。

是她一直错将苍馥当做一个为爱无悔的妻子与母亲，却忘了这么多年她将苍氏打理得井井有条，是苍氏众人敬仰的族长。

这样一个人，明知前方黑暗，怎么可能不留退路。

苍于归无话可说了。

她如今能做的所有，就是拼上『性』命保护好苍于欢。

苍于欢不能死。

这个孩子今年不过才十岁罢了。

她将礼服累赘的裙摆撕下，抱住苍于欢，把苍于欢护在怀中，走出马车说：“马叔，我们直接骑着灵马回去吧，马车太慢，也不安全。”

车夫并没有意见，只是他欲抱过苍于欢时，却被苍于归拦下了，“我抱着她，你去将绳子解下。”

车夫愣了下，终究欲言又止地顺从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灵马奔跑起来速度显然比拉着车快。

她知道穹劢一定有后手，即便穹劢没有，公孙鸿也一定会派人驻守在苍府附近，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但是只有传送阵是她最好的出路，如今整个苍府必定被愤怒的各个世家主封锁了，她无处可逃。

传送阵的位置在荷花池之后的大堂之中，并不算远，但这一段距离要如何撑过去是个问题。

不说穹劢手底下其他人，单说一个公孙鸿，文武双全，七星灵师，就不是她能轻易抗衡的。

车夫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说道：“大小姐放心，马某即便牺牲自己，也不会让大小姐和二小姐受伤。”

若是平时的苍于归会怎么说呢？

她不知道，也已经不想知道了。

此时此刻，她只冷静地回答：“到时候优先保护于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