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尖利的声音倏然汇聚于一点，背后闪着寒光的毒针破开黑雾飞向纪非攻的后心！

纪非攻身影骤然消失。然而她的瞬移并不能瞒过罪的眼睛，只是刹那间就被罪捕捉了空间流向，细长的刀刃挥动之间宛若惊雷破开夜幕，堪堪落于纪非攻颈侧，撞上一点碧绿的幽芒。

纪非攻的筋脉已经因为生之力的消耗而隐隐作痛起来，但气势上她仍不输半点，冷冷地说：“不说神力与魔力相生相克，就说生之力和毁灭之力互不相容，我万象的神珠，你竟然也敢妄想炼为己用？”

罪掠开几步，回她一个轻佻的笑容，“妄想？这词用的好。好吧，这我承认，我炼化不了你的神珠。”

纪非攻心头无端一跳。

“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它还给你呢？”

罪的声音悠悠然回『荡』在耳畔，纪非攻猛一回头，刀刃的锋芒几乎要『逼』近眼前。

她的生之力还能动用最后一次。

她本想再次瞬移离开，但九霄已经一口咬断了梼杌的头颅，巨尾一摆，刹那间便将罪生生打退。

纪非攻翻身跃上龙背，看着罪几乎不假思索地又一次冲上来与九霄的龙角相击，忽然明晰了什么。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罪一击不成连连后退，抬头看着纪非攻，“你笑什么？”

纪非攻眯着眼看她，“我笑我的神珠不在你身上，而我居然还在与你拖延时间。”

罪冷笑，“是么？你未免太过自大了！”

龙角又一次与罪手上的长刀相撞，龙『吟』声里，纪非攻的声音清晰地传进罪的耳中：“我的神珠在你的另一个分身上吧？”

罪猛地抬头看她。

纪非攻与她对视短短一刹，口中喊：“九霄！”

灵魂契约的印记一闪，最后一股生之力被她送给九霄。空气中蓦地弥漫出一股厚重的蛮荒之力。只是从前这样蛮荒的气息只会让人心口沉闷喘不过气，如今这样的气息之中，竟然隐隐透出一丝天地初开时的勃然生机。

天空中迅速凝聚起大朵乌云，银白『色』的电蛇游曳在缝隙之中，虎视眈眈。

九霄怒吼一声，头顶劈落大片雷霆。但那雷霆却没有劈向越界了的九霄，转而劈向了手握长刀的罪！

纪非攻的生之力被天道视作守护者的力量，九霄的神力因而得以逃脱法则的制裁。也就是说，这道雷霆并不是天道降下的，而是九霄和纪非攻联手引来的。

这是纪非攻能动用的最后一点生之力。

狰狞闪烁的银光之中，罪惊愕的表情被照亮，随后便宛若天地一粟，轰然被雷光笼罩。

雷光不休，纪非攻只有用手挡住这样刺眼的光芒才能窥见一角战局。

黑雾逸散在罡正的雷电之中，罪口吐鲜血，身形骤然化作大量黑雾散开，飞快在远处凝成一个黑点远去，只留一句不甘的怒吼几乎要穿刺耳膜：“纪非攻，这一辈子你我不死不休！你等着，你等我要了你的命——”

劫云散去。

九霄化作人形，脸上有一丝疲态。而纪非攻则干脆煞白着一张脸，只能勉强维持自己浮在空中了。

对于纪非攻而言，无论是神力还是灵力都只是额外加持的力量，生之力才是她的本源。如今一战损耗实在太多，甚至对于她的灵魂而言也是一种负担。

这种负担只能依靠日积月累之下缓慢调理，就像凡人的五脏落下的病根，并不是一味昏睡或是求医问『药』所能弥补的，只有靠着一点一滴的积累，注意膳食和劳逸结合，才能逐渐祛除病根。

而方才一战动静之大也已经让两方士兵频频瞩目，罪的败退更是对穹氏军队的士气造成了重大打击，穹恪与纪非攻隔着遥遥数十米默契对视了一眼，便立刻大声呼喊：“撤退！”

撤退的擂鼓敲响，兵线迅速溃败，从空中俯视，乌泱泱像是两群蝼蚁之间的角逐赛。

一方喊打喊杀，一方丢盔弃甲。

城破。

九霄看了眼降落的纪非攻，又看了眼地面上的沈朝晔，终究没有说什么，自己与纪非攻岔开路途，飞向了军队之中。

震耳发聩的欢呼声里，沈朝晔登上城墙，正接住缓慢落下的纪非攻。

他『露』出一个微笑，眼睛里除了喜悦却仿佛多了些纪非攻不能理解的东西，“恭喜你。”

似乎大环境之下，个人的情绪尤其容易被感染。纪非攻心中被长跑时遥遥看见终点的惊喜涨满，脸上不由自主笑得有些孩子气，“也要恭喜你。”

沈朝晔便挑眉，“我是祝贺你终于看见了愿望实现的那天，你又在恭喜我什么？”

纪非攻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眼底铺满了不小心降落凡尘的细碎阳光，“我在恭喜你，你很快就要成为苍氏新一任的族长夫人了。到时候跟着于归族长吃香喝辣，再也不过这劳苦日子，岂不妙哉？”

——那光芒熠熠，像是神话中流落人间的火种。

那是希望之火。

沈朝晔一时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一时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最终扬起一个极是纯粹的笑来回应她，轻声说：“那我真是荣幸之至。”

纪非攻笑得狡黠，还待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这人凑在她耳边说：“不过有件事还是要和族长打个招呼。万一洞房花烛之夜，妾身弄疼或是弄哭了族长，族长还请多多担待妾身莽撞又不知节制。也请族长看在这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带给族长世间极乐的份上，对妾身多多宽容。”

纪非攻腾地涨红了脸，怒而转头看他。而沈朝晔笑得痞里痞气，伸长脖颈，一口叼住纪非攻的耳垂，用力咬了咬才又放开她，说：“至少看在这个印记的份上，族长千万不要计较妾身无礼，说话放肆入不得耳。”

纪非攻怒而梗塞：“你！”

沈朝晔见她吃瘪，像是偷了腥的猫儿，眯着眼笑得得意洋洋，“毕竟这话再入不得耳，也是妾身对族长的剖心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