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煮好了米粥，厨房里弥漫着粮食的香气。

案板旁边放着一只碗，碗里装着三只打好的鸡蛋。刘飒飒手握菜刀，切着胡萝卜，她想做个胡萝卜丝炒鸡蛋。

刚才她劝了凌白好久，还答应帮他劝说天夜去天厦，他这才恹恹地走了。

她从窗子里看出去，园子里已经没有了天夜和涯初的身影。

她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走出涯初的房间，到天井里看了看，也没有人，愣了一会儿，忽然起了做饭的心思。

胡萝卜是阿盼两天前买回来的，占满了泥巴，刘飒飒用水洗了三遍才洗干净。很硬，切起来费力，手疼。

切了一半，她想起了一个叫赵磊的男生，那是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她上才初三的时候，他上高三，她曾经喜欢过那个人。

胡萝卜丝炒鸡蛋，就是他教给她的。

那是个身上带着太阳味道的男生，她以为他喜欢自己，直到看到他的同班同学来找他，才知道他和每个人都很要好。而那些同学中的女生们每一个都很优秀，比她高，比她靓丽，比她成熟。她经常坐在一边看他们说笑，打闹，她对于这些高三学生来说只是个小妹妹，那些神采飞扬的少年男女们没人关注她，后来，她就再也不去他家里串门了。

再后来，那个似乎一辈子都生活在手术台上的老爸和经常去国外出差的老妈离了婚，她跟了老妈，然后搬了家。

她记得走得那天，汽车已经发动了，她从倒车镜里看到赵磊从小区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挥手，她隐隐约约听到赵磊在喊她的名字，却将车窗缓缓摇上。

胡萝卜很硬，菜刀切下去，刘飒飒没拿稳萝卜，萝卜滚动，菜刀切在刘飒飒左手的食指上。

刚开始是冒血珠，很快血便流了一手。很疼。刘飒飒没有出声，将菜刀放下，右手抱住左手，呆呆地看着。

刚才凌白说的关于天夜和雪巴的几句话，她扎扎实实地放在了心上。

听说雪妖灵族的女孩长得都异常美丽，天夜，一定是非常喜欢雪巴的吧。

刘飒飒想起冰玉，那个像sd娃娃一样的姑娘，心里更加难受。

只是普通的雪妖灵就那么好看，更别说是公主了。

眼前浮现出天夜傲慢邪魅的笑颜，而这笑颜却不是对着自己，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现在不喜欢他也来得及，趁着还没有太喜欢，就这样离开吧……”

“自己一个嘟囔什么呢？中邪了？”天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刘飒飒吓了一跳，刚要转身，受伤的左手就被天夜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攥住了。

“不觉得疼吗？”天夜随意挥了挥手，那血口子马上就愈合了，“或是被刚才的事吓傻了？整天对我乱吼乱叫，一到动真格的时候就怕了吧。”

刘飒飒愣了一下，用力将手从天夜的手中抽回来，还退了一步，见他露出讶异的表情，心里益发憋闷，“不，不用你管。”

天夜紧紧地盯了她几秒钟，十分不悦，“你怎么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刘飒飒异常沉静的表情，天夜心里很不舒服，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疏离的样子。

“没什么。”刘飒飒心里很乱，眼前这个男人遇到的问题已经够多，她不想在这段时间里为了感情的事情给他添堵，但是，她心情有点糟——在听了凌白的话以后。

天夜再次拉起她的手，任凭她挣扎也不放开，攥着她的手不放，捏起自己的腰带来将她手上的血渍擦干，他擦得很慢，一边擦，一边说：“胆小鬼，不要装了，以为我看不出来？”

他的动作很温柔，不像以前那样生硬，刘飒飒难过的有点想哭，“哦，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管把刀子插进好朋友的心脏叫做吵架。”

天夜终于放开她的手，把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仔细看着眼前女孩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吓坏了，“我不是说过普通的法器是无法杀死妖精的，真是笨得要死，什么都记不住。”

那只手很暖，在她耳边拨弄就像春天的风在耳边拂过。她不想离开他的抚触，尽管心里还是有一个声音在拼命要她拒绝，她却舍不得移动分毫。

天夜见她还不说话，看了看桌案上的胡萝卜丝，琢磨了一下，“带你去吃吉祥果吧。”

“啊？是什么东西？”刘飒飒还没缓过神来，手已经被他拉住，人被带着向门口走去，提起食物，不开心的事似乎都被抛诸脑后，“是水果还是干果？南方的还是北方的？国产还是进口？”

………………

渡口酒馆。

此时不过黄昏，庭院中老树盘枝，叶叶焦红，远处隐见炊烟柔卷，无限秋凉气味。

小伙计将刘飒飒和天夜领进一间雅室，送上来四样精致小菜和一壶清酒，另有一盘核桃般大小的坚果，特意放到了刘飒飒面前。

“这不是大榛子嘛！哇塞，这么大！怎么会这么大！”刘飒飒捏起一粒，贴近鼻子闻了闻，“好香。”

见刘飒飒欢快起来，天夜嘴角露出笑意，眼前浮现出一只长着大尾巴的小松鼠抱着大榛子嗑食的样子，那是他最爱的小宠物阿洒。

回忆中的小动物和现在的人重叠在一起，浓重的哀伤从心底弥漫开来。

虽然认识阿洒是在认识雪巴之前，但是阿洒跟他回到夜摩岛后很多年都没有幻化出人形，所以他一直觉得她只是一只松鼠。

直到那天……

记忆像狂风卷来的时候，心疼的要死，天夜倒一杯清酒，饮尽，凉意之后是隐隐的烧灼，“你还能记起一点夜摩岛的样子吗？”

“什么的样子？”刘飒飒正在费力地剥着榛子，抬头见天夜深深地看着自己，眼前忽然浮现出一片黑色的星海。

晚来庭下，清酒花白，落日余晖散尽，渡口酒馆中亮起串串风灯，凉凉的秋风吹拂着深黄浅红的叶。

那叶子离开树枝，似是舞倦的蝴蝶，随着秋风飘上渡口酒馆的屋檐，飞过屋顶，飞过整条繁华的妖市街，飞出月城，飞向那片闪烁着点点星光的黑色无畔海。

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漂浮着黑金子一般的岛屿，那就是传说中天魔族的属地，夜摩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