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伸手接过那张纸，发现是张贴在村委会的通知单。上面要求，各家各户在规定时间内主动拆除烟囱，超过时限未拆除的将接受罚款，并由村委会统一安排拆除。

“这是哪里来的？”

“村里的通知，每家都收到了。”周洋洋说，“姑姑，这真的是环保局颁布的命令吗？”

姑姑放下通知单，“整治农村焚烧秸秆确实是环保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过并不是强制要求村民拆除烟囱。这应该是村委会自行决定的办法。”

“那你能跟他们说，让他们收回这张通知吗？”周洋洋问道，“烟囱的作用有很多，大家根本离不开它。现在天气热，可等到冬天来了，没有了烟囱，不能生火，大家要靠什么办法取暖呢？”

这个问题很明显也难住了姑姑。作为从农村走出来的她深深知道禁止焚烧秸秆会造成的问题，可是从长远角度考虑，为了保护环境，这是必须被禁止的。

“姑姑，你就跟他们说一说吧。”方小圆也走上前，请求道，“烟囱是乡村的象征，虽然我只是偶尔来奶奶家住，以前也很讨厌炊烟的味道，可是这对大家都很重要。”

姑姑叹了口气，“环保局和村委会是两个不相关的机构，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任务是研究如何才能更好地保护环境。计划发布下去，各村将会依照自己的情况来完成要求，我没有权利阻止他们这样做。”

听了她的话，方小圆和周洋洋的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们都觉得，这趟车是白坐了。如果连在环保局工作的姑姑都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别人更做不到。

就在这时，事情忽然迎来了转机。

“我不能阻止，不代表别人不能阻止。”姑姑竟然跟周洋洋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这是村委会发布的决定，如果村民们集体反对，这件事就无法推行下去。”

周洋洋的眼睛一亮，“这么说，还有机会？”

“有机会。”姑姑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牛皮纸封皮的小册子，上面印着“意见簿”三个字。她把意见簿交给周洋洋，说道，“让大家把意见都写在这上面，签好名字，交到村委会。如果还不行，就把它拿过来给我，我再想办法。”

说完，她站起身，“走吧，我请你们去吃汉堡。”

听到“汉堡”二字，方小圆和周洋洋的脸上都绽出了笑容。对于土生土长的乡村男孩儿周洋洋来说，吃汉堡可是件不同寻常的事。原本对汉堡兴趣不高的方小圆这阵子一直在品尝“奶奶的味道”，正想换换口味。

他们先是去了汉堡店，接下来又去了公园、冷饮店和游戏屋，回到车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姑姑将他们送上小客车，挥手告别。

“你姑姑人真好。”坐在车上，方小圆对周洋洋说，“真希望我也能有个这样的姑姑。”

周洋洋咧开嘴，“我也觉得我姑姑很好，所以我要努力学习，以后变得像她一样厉害。”

吃过晚饭，方小圆和周洋洋挨家挨户敲门，说明来意，想让他们在意见簿上留言。可他们没想到，这些村民们嘴上说着反对拆除，真要提意见时却顾虑多多，有些甚至还让他们吃了闭门羹。

回到奶奶家，方小圆盯着那本空白的意见簿，喃喃道，“这招根本不管用。他们不相信我们的话，不肯照做。”她坐在炕沿上，两只脚悬在空中一荡一荡，撅起嘴巴，“大人就是这样，根本不把小孩儿说的话当一回事。”

周洋洋的手指不断敲击桌面，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我想到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方小圆好奇地问道。

“就像你说的，他们不相信我们的话是因为我们是小孩儿。换成个大人来做这件事，说不定就能成功了。”

奶奶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摆在桌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们的心意是好的，不过这件事可没有这么简单。”

“这明明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大家不同意拆烟囱，现在周洋洋的姑姑想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又不肯照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方小圆为自己的努力白费而感到愤愤不平。

奶奶笑了笑，“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这下方小圆不乐意了，她从炕沿上跳下来，走到奶奶面前，据理力争，“我是小孩儿，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只要你能说明白，我就能听懂。”

“因为大家都不想跟村委会对着干。”周洋洋忽然说道，“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奶奶点了头，“就是这样。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村委会管，要是得罪了他们，以后的事情可就难办了，谁都不想先出这个头。”

“可是难道大家不想解决问题吗？”方小圆急起来。

“当然想，可光是保住烟囱也解决不了问题。”奶奶说，“禁止焚烧秸秆是硬性规定，大家真正在乎的并不是保不保得住烟囱，而是怎么才能找到物美价廉又能够代替秸秆的做饭取暖方式。”

“我不管！”方小圆大声说道，“反正烟囱就是不能拆！”

奶奶没想到她的反应这样大，觉得很奇怪，“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炊烟的味道，说这味道跟烧糊了的排骨一模一样吗？为什么现在这么反对拆烟囱呢？”

“那是因为…因为…”说到这儿，方小圆打起了结巴。

“因为它们都是村民们亲手搭建起来的，”周洋洋接过话茬，替她解释，“里面包含着大家的辛勤与汗水，更是乡村的象征，不该因为不合理的规定而被拆除。”他对周奶奶说，“我姑姑说了，其实拆掉烟囱只是面子工程，解决环境污染和大家的生活问题才是关键。”

“那可难喽。”奶奶叹息道，“这是多年来的老问题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解决得了的。”

方小圆站在旁边，说不出话来。想到这么快就要跟刚认识不久的新朋友分别，而且可能永远也不能再见面，她的心里难过极了。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