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叫邵琬狠狠跌这一回，她才会真正知道什么叫疼，什么叫背叛，什么叫无能为力。没有刻骨铭心疼过的人是永远不知如何才可谓是反抗与狠心的，不被伤过，怎知如何最伤人？

邵琬虽聪慧，但到底是叫邵家当庶出女儿养大的，又有温氏那样一个胆气过人智谋不足的娘拖累着，她虽素来表现得不卑不亢，但在嫡女面前却还是自卑的，那种不流于言表，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自卑而哀伤的情绪。

龚玥玥一边随着商陆夫人往房中走，一边一退到了几人最后头，伏在灯染耳边吩咐着叫她往后院某棵龚玥玥指定的树下里埋龚西。

龚玥玥当年的确曾偷拿过龚毅川的宝贝埋在沐就云的院子里，不过自然不是龚玥玥叫这两个孩子寻的龚西。

龚玥玥此番回来之后觉着甚是无趣，便循着当年的记忆将从前埋的龚西全都挖了出来。龚西埋的很深，故而这后院虽年年翻土，也没将那些个龚西翻出来。

然而，到底是小孩子们的玩意儿，大多是普通木料做的，不是什么珍玩古董，多数都已腐朽了，龚玥玥兴致缺缺，当下就扔掉了，如今若是不埋些进去，那两个孩子如何找得到？

灯染得了吩咐就连忙要去准备了，却不想龚玥玥却在此时拉住了她，低声问道：“邵琬那头的年礼可送去了？”

当初龚玥玥既给了她接触龚夷府内务的机会，也就是警告她不要做些不该做的，想些不该想的，只可惜这女子心气颇高，悟性却似乎并不如何，给了她脸面，她却有些要故意作贱的意思。

龚玥玥也是个逐趣之人，如同男人大多爱收服名马烈马，收服那些个烈性的女子，龚玥玥与这些人也算是半个同道中人，她最爱的自然是驯服人，尤其是驯服那些个烈性的、不服管教的，自然，这也只对于她对其有兴趣的人。

不得不说，龚玥玥是一个有些偏执、扭曲，甚至丧心病狂的女人，但素日的她极是温顺乖巧，就如一只慵懒的猫儿，爱团在暖坞里迷糊着眼，似乎一辈子都睡不醒，也安安静静任由人抚摸着给她顺毛。

然而，你却不知道在哪一个时候她就会忽然炸了毛，甚者爪子在你脸上狠狠来上一下子。喜怒无常、丧心病狂，这才是掩藏在她温顺外表下的真实模样。

灯染看着龚玥玥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意，心头的担忧愈发重了起来，凤凰卫早已渐渐淡出了世人的眼界，延留至今的意义也是为了保护龚氏子孙，而不再是作为一件战场上杀敌制胜的兵器。

更何况，如今虽逢乱世，面上却很是平和安宁。其实这些世家大族里，谁家没些个养在暗处的死士？如此底牌各家皆有，差别也只在于多或少罢了，然而却没有哪一家的家主敢如此嚣张行事，罔顾人命，这二小姐身上杀戮之气太过于重了些！

龚玥玥揉了揉头，低声吩咐道：“罢了，这边的事你安排人来做就好，你此番回去后便带着年礼去邵第，不必管邵家其他人，直往邵琬院子里去就是了。她自个儿撑不起那面子，我也要给她撑起来。”

灯染犹豫了一下，抱拳离开。

龚玥玥看着灯染离去的身影，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她是答应过烛华要将灯染是配给他的，自然是要说话算话，尤其是对为自己办事的人。

闲暇时她也试图了解过两人的过去，灯染打架的时候是个中好手，然而谈及感情却总是支支吾吾，羞红着脸不肯多言。

倒是烛华总趁灯染不在时跟龚玥玥聊上一聊，约莫着有点催龚玥玥早些叫他将媳妇娶进门的意思，大多时候都是他在侃侃而谈，素日里挺严整的一个人，一谈及心爱的女人却是满脸微笑，一派幸福模样。

若是从前的她，这些事龚玥玥都是懒得管的，有死规矩摆在那里，做暗卫的大多是一辈子孤独终老。

但凡做暗卫的，大多皆是幼年时无路可走，只能沦落街头为乞，随后叫挑人的教练使看重了带回来的。

若是不做暗卫，也许他们如今连一条命都保不住，又岂会有如今的生活？

平白捡回来一条性命，捡回来丰衣足食的优渥，孤独是他们该承受的，也该为了主子拿命去搏，从他们选择进暗卫营那一刻起，性命自由，便早就由不得他们了。

从前的龚玥玥从不认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错，如今也是一样。然而，若是真心相爱，她却也不介意去成全一对有情人，甚至不介意去成全一对又一对的有情人，当然是否能入得了她的眼，拿到这个资格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龚玥玥愿意成全这些暗卫之中的有情人，却也不会拿着自家的势力开玩笑，既然两人要在一起，就必须有一人退出凤凰卫，交出所有的权利，毕竟若是夫妻两个同在一处，免不了就要生些是非，那些个你护着我，我护着你的事，龚玥玥是万万容不得的。

其实，成全暗卫们的感情，这件事说来容易做来难，诸如上述此类的规矩还有许多，因此，不论是退出的那个还是留下的那个，诚然都有许多拘束，龚玥玥这个做家主的也要花费更多的脑筋。

然而，人得到些什么，就要失去些什么，总不能什么好处都你尽占了，这样的决策，龚玥玥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毕竟，如同暗卫这样的背后势力，最是容不得背叛，若是稍有不慎，觉察不出，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这样的下场，对双方皆是如此。龚玥玥要承担风险，暗卫们同样也是，更何况龚玥玥的要求也并不过分。自然，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从前的传统里，暗卫营之首为正副统领，其下分四阁老、八使者、十六神侍，再往下便是诸多暗卫，同样分个一二三等，一等暗卫自是最少，统共也就八个，负责保护主子的周全；二三等暗卫不计其数，二等保护府中周全，三等散布于各处，收集消息。

自然，这已是很从前的事了，龚夷府这一枝，从龚祈宁那辈开始便撤了四阁老的职，当前情况复杂，究竟为何谁也不知道，不过龚玥玥估摸着该是因着这四阁老皆是由比每一任家主大一辈的、在暗卫中有些威望的人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