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都日结吗？”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鼓起勇气问。

江小暖点头，“对，以后都日结，当然要保证质量，要是胡乱做一气，不仅没工资，还要扣钱赔弄坏的布。”

“那肯定的，不好好干活哪有脸领钱呢，老板，是做多少发多少吗？”女人又问。

江小暖认识这个女人，叫陈大嫂，和梅朵一个弄堂的，家境比较困难，丈夫受了工伤，落下了残疾，不能干重活，里里外外都靠陈大嫂。

陈大嫂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女儿，十五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很漂亮的小姑娘，在念初中，老二老三都是儿子，一个十二，一个八岁。

家里的重担都压在陈大嫂身上，她本来是街道服装厂的临时工，每个月累死累活地干，也才二三十块钱，三个孩子念书，丈夫要吃药，这点钱是不够的。

当时招工，梅朵第一个就想到了陈大嫂，果然招对了人，陈大嫂手脚麻利，活又快又好，她做两件，别人一件还没做完，是车间里干活最快的。

而且陈大嫂性子爽利，直来直去的，不是偷奸耍滑的人，江小暖对她印象也很好。

“是的，以后工资都日结，下班了去李主任那里领钱。”

江小暖话音刚落，六个女工都兴奋了，每天都能看到钱可太好了，她们现在按件算钱，夏天的衣服做一件算一角工钱，做得快一天能做十五六件，像陈大嫂一天做二三十件没问题，还轻轻松松的。

一天就能挣两三块钱，一个月可就是八九十块了，这比上班强多了。

陈大嫂是最兴奋的，当即表态，“我愿意加班，加多晚都成。”

只要天天能看到钞票，她愿意吃住都在车间，家也不回了，家里有大女儿和丈夫在，不用她操心，她只管挣钱就行。

其他五个也都是这个意思，有钱肯定好说话。

江小暖微微笑了笑，冲梅朵说道：“去把以前的工钱都结了，以后都日结。”

“成。”

正好今天卖了不少钱，够结工钱了，这六个女工干了一个星期，李爱梅都记着帐，记得清清楚楚的，一件一毛钱，算下来，陈大嫂是干得最多的，她做了一百八十五件，总共就是十八块五角。

其他人差不多是百来件，也有手脚慢的，只有八十多件，就算手脚最慢的，也领了八块多，平均算下来一天一块多，一个月就是三十多块，在家里闲坐着可一分钱都没有。

“哎呀……我要好好干了。”

领得最少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少妇，叫金玉蝉，干活懒洋洋的，在家里闲得无聊，看到招工启事就自己跑过来应聘了，手脚其实不算慢，可这女人喜欢磨洋工，干十分钟要休息二十分钟，一天算下来真正干活的时间还没三个小时，要是她认真干，速度不比陈大嫂慢的。

不过金玉蝉的穿着打扮看得出来，家境应该不错，她老家是Z省的，两个月前嫁了过来，长得很漂亮，但听她平时聊天，好像和婆婆关系处不好，来这边干活也是和婆婆赌气，懒得待在家里沤气。

“我再设置一个奖金，叫勤快奖，每个月月底结算，谁做得最多，谁就是奖金得主，总共八块钱，就看你们谁有本事拿到这笔钱了。”

江小暖又出了个新招， 这些女工干活还没使出全力，和在公家厂子干活一样，懒洋洋的，她得刺激一下，效率至少能提高一倍。

“八块钱？老板你说真的？”大家反应极大，不是太相信。

这可不是小数目呢，老板真这么大方？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就是八块钱，每个月只有一个，但丑话我要说在前头，质量必须保证，谁要是乱赶工，我可不会客气，肯定要罚钱的。”

江小暖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给个甜枣还得加一大棒，对这些女工不能太客气了，和女工打成一片就甭想了，那样不现实，得让员工对老板既敬又惧，绝对不能让员工觉得老板好说话，那样不好说话的就是员工了。

“干活去了！”

陈大嫂动作最快，立刻就去踩缝纫机了，浪费一分钟都是钞票哪，她还要拿到月底的那八块资金，她刚才算了下，一个月挣一百块不难，甚至还可能超过。

她以前在街道服装厂干活，也有这么累，顶多也就三十来块，到了这边直接翻三倍，老天爷对她真好，她一定要好好干活，带丈夫去大医院看病，再给三个孩子置办新衣服和新鞋子，老二老三的球鞋都脱胶了，得买新的了。

还有大女儿，一直都穿别人送的旧衣服，她也要给大女儿做身漂亮的裙子。

干劲十足的陈大嫂，脚踩得飞快，手也没停，往针梭下送着布，出来时一排细密的针脚，跟飞一样，看都看不清，陈大嫂脸上带着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其他人的状态也截然不同了，一改先前的懒洋洋，士气大振，踩缝纫机的声音不绝于耳，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了不少。

梅朵冲江小暖竖起了大拇指，几句话就让效率提高了一倍，这脑袋就是比一般人厉害，难怪能考上名牌大学。

“爱梅，质量你盯牢些。”江小暖嘱咐。

“我晓得的，我妈也帮我盯着，不会让她们乱来的。”

李爱梅点了点头，口气很恭敬，她对江小暖的敬意，比梅朵还多一些，江小暖现在在她心里，就跟神仙一样，没解决不了的难事。

“还有件事，回头休息时，你和她们说一声，如果有亲戚朋友会踩缝纫机的，可以介绍来厂里干活，工钱一样，介绍费两块钱，活一定要好，不好不给介绍费。”

“行，一会儿吃中饭时和她们说。”

江小暖又想了想，暂时没啥事了，但其实她有很多事想干，只是目前条件有限，资金也有限，只能慢慢来，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

把仓库里的所有衣服都装上车，她和梅朵又去太平桥那儿了，这些货下午应该就能卖完了，当务之急就是招工，市场需求量那么大，做多少就能卖多少，这个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飞走，必须挣进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