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儿子神色羞惭，低下了头，没接这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没出息，他们做不到。

而且他们也不想承认自己没出息，只怪这个世道太不好，没有他们展露才华的机会，而且他们的运气也不好，这些年就没遇到一件好事，接二连三地出事。

大儿子工伤，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单位干一些打杂的轻省活，工资自然也少了。

二儿子得罪了领导，每天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拿的工资却是最低的，他和领导理论，领导直接一句要干就干，不干滚蛋。

老三性子懦弱，在单位里就像是透明人一样，好事轮不着，评职称没他，涨工资更没份，和他同期进单位的人，现在工资比他多十几块，他的工资这么些年竟只涨了五块钱，根本不够花。

三兄弟有时候聚会，就会想起以前常教授在的时候，家里的幸福时光。

常教授工资高，一个人的工资就能让一大家子过得很舒坦，住的是洋楼，早上喝的牛奶，吃的面包，每餐至少三菜一汤，有荤有素。

三兄弟那个时候已经上班了，工资不用上交，都留着自己花，生活费也不用交，想到那时候的幸福生活，三兄弟的肠子都悔青了。

兄弟仨头垂得越来越低，没脸回答周阿嬷的提问。

“是过得不好，过年都没钱买年货，爸，姨，我们大人苦点没啥，可看着孩子受苦，心里难受啊！”

大儿媳一边说一边擦眼角，叫周阿嬷也特别亲热，其他两个儿媳妇反应很快，立刻跟着附和，说着自己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多么多么辛苦。

江小暖看得好笑，这三个儿媳妇还是蛮识时务的，知道如今的大腿是她姨婆，抱紧了才能捞好处，这种两面三刀的白眼狼利用得好了，也是对付敌人的利器。

“她是你哪门子的姨？你们瞎叫啥？”

前妻破口大骂，好想扇死这三个不要脸的儿媳妇，居然叫那老狐狸精姨，呸……这狐狸精配吗？

“妈，周姨马上就和我爸结婚了，我们叫姨也是应该的，你有啥好气的。”大儿媳口气不满。

“就是，你都和爸离婚了，还不兴咱爸再找一个啊？”二儿媳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嘟嚷，就是想向常教授和周阿嬷表明她的立场，她和老太婆不是一伙的。

“妈你这些年也没闲着，和马大爷眉来眼去的，就只许你放火，不许咱爸点灯呢！”

三儿媳更厉害，爆出了前妻的私事。

江小暖嘴角抽了抽，这前妻现在是众叛亲离啊。

“你胡说八道，我和老马清清白白，老三，你就看着这女人朝你妈泼脏水？”

前妻差点晕过去，气得全身颤抖，冲三儿子怒吼，但却透出了几分心虚。

“妈，你和马大爷的事又不是秘密，弄堂的人都知道，其实我和老三都支持你和马大爷，爸现在有了周姨，你一个人单着也不是事儿，要不就和马大爷抽个时间把事办了？”

三儿媳嘴皮子很利索，把婆婆怼得哑口无言，三个儿子都没敢吭声，因为这事确实是真的，之所以没结婚，是因为马大爷家的强烈反对，马大爷才作罢。

周阿嬷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家子起内乱，这比戏文精彩多了。

“既然你有对象，那就祝你和那位马师傅幸福美满，好好过吧，别再来打扰我和老常的生活了，你不要脸，你儿子孙子他们总要脸吧？”

周阿嬷极尽挖苦，她瞧不起前妻这种女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更没有一点骨气，也难怪教不好儿女。

前妻面如死灰，嘴唇惨白，埋在深处的秘密，被儿媳妇当众揭了出来，她现在比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走还丢人，更气三个儿子的冷漠，由着老婆欺负她这个当妈的。

周阿嬷提高了声音，对三个儿子说道：“虽然你们以前对老常做了畜生不如的事，但毕竟血缘在，老常又是心胸宽广的人，看到你们过得苦，他心里也不好受，我有个建议，你们能接受就照着办，不能接受就回家，以后也别来了，一分钱都闹不出来。”

常教授张了张嘴，想说他其实一点都不难受，这三个畜生儿子就算去要饭了，他也不会难受。

不过他没吭声，常教授相信周阿嬷肯定能处理好，他反正全听周阿嬷的。

三个儿子还低着头，他们的老婆就接话了，异口同声：“听周姨的，你说的我们都照办。”

三个儿媳都看出来了，她们公公现在被这姓周的老太婆勾得神魂颠倒，死心塌地了，虽然不甘心，可做人得识相，再闹下去一分钱都拿不到，还是和这老狐狸精搞好关系最要紧。

周阿嬷笑了笑，便说了她的处理办法：“老常工资不算特别高，他身体也不太好，经常要吃补药，工资刚好够花，这样吧，我个人每个月拿出二十块钱，用来补贴你们生活，这二十块钱你们三兄弟商量着分，谁家困难就多分些，我看你们兄弟感情很不错，肯定能妥善地处理好这笔钱。”

三兄弟已经抬起了头，神情愕然，三个人二十块？

要怎么分？

三个儿媳也觉得不对，二十块分三份，一人七块差一块，一人六块还多出两块，这钱不好分啊。

“周姨，这二十块不好分，要不你再添点儿？”大儿媳赔笑道。

周阿嬷皱紧了眉，不满道：“二十块还嫌少？这可是我私人掏腰包的，一个月二十块，一年就是二百四十块，这钱可不少了，你们兄弟之间差个一两块也没什么，我说过了，谁家困难就多分点，亲兄弟何必算计得这么清楚，你们要是能接受就这么办，不能接受就回家，你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

邻居们都发话了，指责三兄弟贪心不足。

“二十块可不少了，一个月工资也才三十多块，周阿嬷这样做仁至义尽了。”

“当初背叛常教授，现在能得二十块还不知足，贪得无厌！”

“这种人就算给二百块，也不会满足，照我看，一分钱都别给。”

……

大家的议论声音很大，三兄弟和几个孙子都面有羞惭，头越来越低，到底还是要点脸的。

三个儿媳再不甘心，也只得接受，怕再闹下去，连这二十块都没了。

周阿嬷满意地笑了，“这个月开始，二十块我给老大媳妇，由她分配，老大媳妇你得公正公平，拿出长嫂风范，谁家困难就多给点儿。”

“我知道了，周姨您放心吧。”

大儿媳暗暗窃喜，钱在她手里，哼，可别想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