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川烟雨
作者:不谏长安 | 分类:古言 | 字数:4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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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念石(一)
玄巷大喜:“成功了。”
楚成风也笑了,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漪西洲看着二人要走,“姑蝶还没清醒。”
意思就是你俩中的一个谁来背着她。
玄巷到底不是冷血冷清的,前秒还在骂骂咧咧,现在真有了路走,他二话不说就将浑身恶臭的蝴蝶抗在肩膀上。
这条阶梯明显要比之前的路窄上很多,两面都是粗糙的泥石墙,只留中间窄窄下路,一人走过去都略显拥挤。
点燃了火信,一丁点光亮在密不透风,又暗无天日,仿佛一步都格外沉重的阶梯里显得那般渺小。
玄巷没有办法继续扛着姑蝶,只好脱下自己的外衣垫在姑蝶身下,拉着走。
几人沉默无言,周围压抑的环境使人心情凝重,他们说不出究竟哪里不舒服,心里闷闷的难受,仿佛阴沉天上很快就要大雨倾盆。
走过一段,漪西洲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很臭,又很香,两者互相结合,味道怪异,充斥鼻尖。
“什么味道?”玄巷也闻到了。
楚成风道:“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几人警心大做,然,没待反应,双双都昏过去了。
漪西洲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合群而睡的学堂里,她打量了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正是自己曾经所在的听竹苑。
她睡在床铺正中央,两边放置的都是枕头和摆放整齐的被褥,这么多人的屋子里却只有一面镜子和一张椅子。因为她们不是学堂学生,而是学堂里打扫院落,为学生提供服务的丫鬟。
漪西洲从床上起来,穿好简单的碎花襦裙,发髻梳成两个小牛包头,别了两朵月季花。
正是春天正盛,院子里百花争艳,琼树芬香,正在扫地落叶灰尘的芳菲,来来往往赶着去上课的学生,一切充满都是原来最初,充满生命年轻的样子。
“凉川,你今天怎么这么能睡啊,晚起一个时辰,近视鸡又要扣你工钱了。”芳菲大声喊着,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了。
近视鸡是她们给这里的老夫子起的外号,因为这位老夫子眼睛不好,看不清远地方,平日里对她们非常严谨克扣,经常寻着由头扣她们的工钱。因为她们在学堂是丫鬟,同年龄的都在读书认字,老夫子看不起她们,时常冷嘲热讽,最会膈应人,所以她们几个背地里给老夫子起了个外号。
凉川问跟着笑了,小跑着过去:“扣就让他扣呗,一个月就那么些钱,扣完了我就赖这里不走了。吃他的喝他的,败坏他的好名声,让他一张老脸颜面无存。”
芳菲“哟”了一声,嘿笑道:“不错嘛,颜面无存,又新学四个字。”
她靠近凉川,暧昧的小声说:“是不是叶予桉交给你的,你俩背着我是不是经常厮混。”
凉川瞪她一眼,脸却红了:“别胡说,他忙着学业,哪里有这么多时间和我在一块儿腻歪,你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们似的闲啊。”
“说的也是,学生都是有钱人啊,学堂这种地方的确不是我们这种人想上就能上的。”芳菲叹口气,看着满地苹果纸屑,撇撇嘴:“气死人了,还是学生,受过教育呢。你看看,什么素质。”
“又不是第一天见识了,能忍就忍呗,谁让他们是学生呢。”凉川安抚她道:“好了,我来帮你扫,完事后,咱们一起去街上逛街吧,我看上一本诗集,惦念好久了。”
接着二人说说笑笑,无时无刻不在笑着,满眼的欢喜和无畏。
漪西洲恍若一个局外人,在看别人的故事。
过去太久了,她都快将这些事淡忘,曾经肆意张扬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一腔热血爱一个人的勇气,最后都被现实打磨光平,一点棱角都没了。
嫁给古天后,多少个午夜梦回,她后悔来过,怀念在听竹苑的日子,辛苦是真,自在也是真,她可以真真实实做一个自己,不必奉承讨好,不用担心夫妻儿媳关系。就那般肆意的,永远被宠着爱着的。可惜,她已不再年轻,岁月静好中带了无法抹去的残酷,有些东西势必要失去,那些不愿面对的,终究会不请自来的来找。芳菲远嫁江南,而她滞留古镇,那些许诺一辈子不离不弃的朋友,终究走向不同的道路。
漪西洲突然觉得很冷,她望着两个天真快乐的姑娘,真想时间永远停停留在这一刻。
脑海里似乎也有个声音在对她说,睡吧,睡着了就不会疼,不会累了,永远的活在自己最快乐的日子里。这不正是所有人期盼吗。
是啊,这段时光真的很美好,她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漪西洲忽然就不想醒来了,管她是梦还是假,只要能躲避残酷的现实,与她而言,就足够了。
她正想沉睡过去,面前的场景突然一变,不再是温馨的学堂,而是一间冰冷,简陋的破房子。
她看到了一身是伤,浑身沾满污垢,狼狈不堪的自己。
漪西洲大惊,没待反应,那人突然看向了她,黝黑的瞳孔犹如一滩死水,充斥着绝望。
“我是十年后的你。”
那人在笑,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说不出的凄惨。
漪西洲不敢置信:“我,我怎会……”
“因为漪慕言。”那人没了笑意,就这样静静的,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你爱上了他,无法自拔,圣女宫的一切都给了他,你自愿退出圣女一职,当起贤内助,不再过问圣女宫的一切。可惜你忘记了一点,自古男人爱美人,而这美人,从来不是说泛指一人,可你却信他的花言巧语,死心塌地,即便亲娘被他害死,你也依旧对他赤诚。”
那人柳眉倒竖,指着自己,又挥舞修长的手指指向漪西洲,咬牙切齿,字字诛心,满是愤怒和不甘心的悔恨。
漪西洲心脏绞痛,明明不该信这人的胡言乱语,可此时仿佛有一股魔力驱使自己,信她,一定要信她。
漪西洲强迫自己冷静,“可他为何会这般对我?”
现在的漪慕言,她感觉的到是很爱自己的,满心满眼都是她。
这样的一个人,最后又怎会抛弃自己……
那人突然又笑了,仰天大笑,笑得流了满脸的泪:“因为……你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