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军营，卫国多了一个身份，已婚。

天比较晚了，退伍手续办理定的是明天，卫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悄悄的穿上衣服，来到了操场，向东也悄默声的跟了上来。

对于当兵的来说，生活就是宿舍，食堂，操场，三点一线。

18岁到24岁，卫国将人生中最美好的六年献给了军营，也就是这六年的军旅生活，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卫国一生。

“你跟来干什么？”卫国念叨着。

“明天我们可真要走了，说不定咱兄弟俩以后就见不着了。”向东说到。

“呸呸呸，说什么呢，以后相见就来就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在哪。”卫国回到。

“得，刚刚的话算我没说。”向东被卫国怼的心服口服。

“走吧，去老李那看看。”卫国指了指远处说到。

营部的灯还亮着，老兵们都知道营长晚睡的习惯。

敲门，进门。

“来了。”老李拿出个酒盅放在对面，看来他知道卫国他们得来。

部队不允许喝酒，但是卫国他们早就发现，老许床底下有个小木箱不仅会放茶叶吃的，还会有一瓶半斤的白酒。

老李一般不喝酒，喝上一盅就是心里难受的时候。

卫国很自觉的从门后搬了个凳子坐了过去。

从进部队开始，卫国就是老李手下的兵，明天要退伍的这一批兵大都是老许带出来的。

从新兵连到下老连，又到后来的去战区，除了身旁的战友，老李是卫国最敬佩的人。

“许营长，我……”卫国一肚子的话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讲起。

“行啦，别说了，心里头知道就行了，你俩行李都收拾好了吗？”老许问到。

“收拾好了，明天办完手续就要走了。”这个走字说了出来，卫国的眼圈就泛红了。

“我也收拾好了。”向东回到。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新兵连的时候一个个刺儿头的很，没想到转眼间就成老兵了。”老许说着就又喝了一盅酒。

“还记得新兵连第一次紧急集合，全连就我把裤子穿反了，您一眼就看出来了。”卫国笑着说到。

“我是吧鞋跑掉了一只。”向东举手示意。

“可不是吗，要不说对你俩小子印象深刻呢，也就那一次，你们在全连都出名了。

还有一次，你们去炊事班偷鱼吃，还以为我不知道吧，嘿，我老李知道的事情可多了，这感觉还是在眼前的事儿，没曾想当年的毛头小子现在都已经娶媳妇了。”老李笑着说到。

“当时还是新兵不懂事，没少给营长添麻烦。”卫国说到。

“给营长添麻烦了。”向东说着起身给老李倒酒。

“哎，可别这样调调的跟我说话，我可习惯不了，都是从新兵时期过来的，哪有几个当时就守规矩的。”老许连连摆手。

“营长，我到现在还记得，在战区的时候，每一次我们去前沿送子弹，不管刮风下雨，您总是在营地门口等着我们。”卫国回忆到。

“能不等着吗？我心慌啊，前沿的子弹不长眼，你们当时可都是刚刚二十岁的孩子啊！”老李说着这儿就又喝了一盅儿酒。

“营长，明天我们走了，这酒……您就戒了吧，喝酒多了对身体不好。”卫国说到。

“你这小子，都要走了还管这么多。”老李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卫国说过以后，老李就再也没倒酒，小木箱里也没再备过酒，后来的后来，酒也就这么戒了。

那一晚，卫国向东和老李聊了很久，花生米也吃了不少，等到从营长宿舍出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卫国看了看宿舍方向，得，现在回去也睡不着，整理好军容，卫国往操场的方向跑步前进，向东也立马跟上。

只要在军营一天，早操就得跑一天，这是军规，就算是退伍这天也不能违反。

刚开始是卫国和向东两个人跑，两圈过后，感觉身后明显多了好多人，回头一看，卫国笑了，不是别人，正是今天要办理退伍手续的退伍老兵们，也是卫国的战友们。

“卫国，你不实在啊，自己一个人偷偷的跑早操。”一个战友说到。

“就是，这娶了媳妇后，心眼都变多了，这是要拿先进啊！”另外一个战友喊到。

然后整队人都笑了，这群即将退伍的老兵们，在朝阳的映照下跑完了他们在军营中最后一个早操。

上车饺子落地面。

今天是老兵退伍的日子，食堂专门给他们包了饺子，白菜肉的，管够儿。

没人指挥，没人喊号子，老兵们自觉的排成两列纵队去营部办理退伍证，领取360块钱的安家费，取暖费给的是票据，回家后可以到相应的部门领取300个蜂窝煤。

办理完退伍证，上交军衔，再次确定一遍自己的行李。

到走的时候了。

连长，排长，营长都来和老兵道别，部队里准备好的解放车把老兵们拉到附近的车站。

虽然每个老兵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儿，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又是一名合格的军人，眼泪这东西不适合出现在他们铁血硬汉的脸上。

登车前，老兵们站成一排，冲着连长，排长，营长敬了个军礼。

当解放车一出营门口，车厢内的老兵们控制不住了，眼泪瞬间滑落。

卫国连忙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净，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是一名合格的军人，我不能哭，但是结果却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擦都来不及。

随着解放车的驶离，营门口慢慢的看不清了，随着营门口消失在视线里，卫国这一生的军旅生涯永远的结束了。

新兵来，老兵走，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

从进部队的那一天开始，离开就进入了倒计时，道理大家都懂，但是真的等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无论提前做了多少准备，到那一刻都还是没有准备好。

“卫国，一定得记得我。”向东认真的说到。

“放心，忘谁也忘不了你的。”卫国笑着说到。

到了车站，战友们告了个别，各自坐上开往各地的汽车，这就算是散了。

卫国买了车票，还有一个小时才发车。

等着也是等着，他就在车站旁边逛了逛，忽然发现有卖枕头的，是那种比较软些的枕头。

家里的枕芯里面塞的都是麦秆，比较硬，云茹枕着不习惯，晚上自然也就睡不踏实。

虽然云茹没说什么，但是卫国看在了眼里。

两个枕头外加两块绣着鸳鸯的枕巾，一共要15块钱，这刚分了家，家里还有个180块钱的借条没还，正是用钱的时候。

卫国在摊位前来回转了好几趟，眼瞅着要到发车的时候，狠了狠心，买上一个枕头两块枕巾。

临上车前，还不忘了买了五块钱的点心，因为那是云茹喜欢吃的。

抱着枕头，提着点心，一想到云茹看见这些东西时开心的样子，坐在车上的卫国笑的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