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之间的交流，也要遵循最基本的位阶法则。”霞龙半眯着眼睛道，“低阶怪物的话语，在上位者的耳中是简单而幼稚的，而高阶怪物间的交流，低阶怪物根本不能理解。”

“那古龙教会了你龙腔，理论上你已经能够与任何种类、任何位阶的怪物无障碍地沟通了，只是还欠缺锻炼和领悟而已。”

“要怎么才听得懂啊？”封尘的鼻尖微微沁出汗来，“在我听起来，它们除了呜呜嗷嗷地叫唤，根本就没有什么具体的意思吧。”

“你做得到，”那兹其却是看也不看封尘，“只是还没有意识到而已。你现在对龙腔的运用，恰似在用古龙的喉舌，去模拟人类的发音；本可以读懂怪物的述说，却硬要凭语气去猜测它们的意思一样，是舍去主干而偏用旁支的愚蠢之举。”

“话是这么说，但我怎么可能知道这家伙的‘嗷嗷哟’是什么意思啊！”少年一个侧滚，狼狈地滚开面前一只陆行龙的尾击，“如果你没看见的话，我倒是想要和它交流，但是它却想要干掉我！”

“没错，我告诉它说，只要你没有命令它停下，它对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霞龙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你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教学的手段要强硬些才行。”

奥奥那兹其几乎是二话不说地，便抓了一只陆行龙来与封尘放对，让少年自行与怪物交流。可怜的封尘唯一一次与一般的怪物交流成功，还是自己于大金有恩，误打误撞之下才能成功的。骤然让他与未曾见过的陆行龙沟通，还要彻底明了它的意思，封尘连连抓耳挠腮，怎么也不得其法。

“你让我想起了某个为老不尊的艾露！”封尘再次尝试着送过一道善意给面前紧追不舍的陆行龙，但对方只是一咧嘴，似乎在嘲笑见习生的愚笨，却是不依不饶地继续攻过来。在开始教学之前，霞龙就收走了少年的全部武器和狩猎道具。一双肉掌并不能稍稍抵抗怪物分毫，封尘只能不断地狼狈逃窜，“我是在学习沟通方式，不是战斗技巧！你至少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和那些低阶怪物交流的吧？”

“我也不知道。”霞龙并不是什么称职的老师，“我从生下来就听得懂它们的话——告诉过你，古龙的生命形式和你们是不同的，我们从一开始就能继承上一世的知识和经验。”

“谢谢！太有用了！”封尘带着愠色吼道，“我也希望自己能有上辈子的记忆可以继承！最好还是古龙种的！”

霞龙一声轻笑，不以为意，周身的霞光流转，遮蔽得身体皮肤在日光下忽隐忽现，貌似也是在练习自己新得到的能力：“你知道吗，我可能确实有一些建议……喔！这一下真是惊险，人类都像你这样弱小吗？”

封尘尽力闪躲着，抽空回了一口气，朝着霞龙叫嚷道：“有什么建议就说出来吧！我死在这家伙的尾巴下可就帮不上你了！”

“不需要这样大呼小叫的，”那兹其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正在交流，我能感觉到，你也想要探明自己能力的始末，不是吗？”

封尘默然，只是咬紧牙关，一边躲避一边试着理解陆行龙的话语。少年对自己身上发生的异相，最初有些兴奋，进而惶恐不安，在挑战祭上不得已而用之，似乎已经摸到了些门路，正在努力地认识和接受这项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而今霞龙虽然不算良师，但也是难得的能在自己能力初显之时接触到的，对自己的异能知根知底者，这样的教学，正是封尘梦寐以求的好机会。

“就是这样，我在和你沟通的同时，也能够一道体悟到你的思想和情感，因为我们的联通方式是超越了声音传递的，更高级的方式。”

“人类的话语在真龙的眼中是低效而无用的。封闭自己的意识，只借助声音来传递信息是你们最恶劣的习性。”那兹其庄重道，“想和我们交流，你就首先要摈弃从声音中寻找信息的习惯。那片龙鳞的主人给了你与怪物精神相通的能力，就是要你越过自以为是的语言，用怪物的方式思考，直接从思想上理解它们的表达。”

“低位者难以理解上位怪物的话语，并不是因为上位怪物的语音和语调太过艰涩，而是因为它们的灵智难以承受高级怪物复杂的思维。人类是我见过的拥有最复杂灵智的怪物，只要有了沟通的桥梁，你就一定能自如地和任何怪物交流。”

“用怪物的方式思考……吗？”少年若有所悟，突然脚下一顿，不再奔逃，却是露出双手成爪，舌头半伸，口中呜呜嗷嗷地学着怪物的样子嘶叫起来。陆行龙果然脚步一顿，不解小猎人在做些什么。封尘以为有了效果，更加欣喜地高声叫道：“嗷呜——！”

陆行龙眯起了眼睛，鼻腔中喷出一股白气，四蹄倒换，更加迅捷地朝少年冲了过来。封尘躲闪不及，被对方坚硬的头板撞了个满怀，倒飞出两三米，狼狈地坐倒。

“愚蠢，是要让你学着它思考，又不是让你学着它的样子威胁它。”霞龙嗤笑道。

封尘艰难地爬起来，猎人的抗打能力确实强些，但这一撞却也让他七荤八素，不辨南北。少年踉跄着站稳身体，只看见陆行龙在不远处磨动着四蹄，正欲冲撞第二下。

“我是一只怪物，我是一只怪物……”少年活动了一番被撞的软麻的手脚，口中不断重复道，固执地再次发送了一条沟通的意念去。

这一次他仔细地体会了一番感受到的事物，陆行龙的意识在他的眼中太过混沌而蒙昧，几乎看不到清晰的思维活动。但在这样缓慢而迟钝的思维中，却也隐隐有着自己的规则与逻辑，封尘觉得自己隐隐之中抓住了什么。

“难道我要和它交流，就只能把自己也变成这么蠢笨的东西吗？”封尘腹诽道，脑袋却迅速放空，不再思考任何事物，眼睛也瞬间失焦，木木地望着虚无的前方。

战斗中这样做，与放弃抵抗无异，陆行龙的脑袋再次狠狠地撞进了少年的怀中。封尘惨叫着飞出去，落在霞龙的身侧。

“我累了，不想再用人类的语言和你交流了。”霞龙有些意兴阑珊，“你就在这里，何时学会了，何时自己去找我吧。”说罢抬身回头，看也不看封尘地就要离开。

“等等！”封尘说道，“你至少得把武器还给我吧！这蠢东西打得性起，就算我命令了它，它也不见得会停下来的！”

那兹其顿足。

“这是它告诉我的。”封尘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指了指远处逡巡着的陆行龙。

方才的两句话，少年用的居然是龙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