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别憋在心里。”我看他这副模样有些担心，尽管脚步依旧有些虚浮，还是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旁坐下。期间还收获了司浩淼一个偌大的白眼，我权当没看见。

“小颜姑娘不必担心，”他见我如此反倒笑着安慰我，“如今小菀得救，我颇为欣慰。只不过……”尽管他刻意想要装作无事，神色间的疲惫怎样都无法遮掩，“至今仍是不知小绵下落，我实难安心。”

左忆绵？对啊，我怎么会忘记了他原本的初衷是什么了呢？明明是我应允他要帮他找到左忆绵，可现在……我明明知晓真相，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却不知该如何告诉他。

忽然间，我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当初我虽对辛离说，有让他知道一切的权利，可如今，我处于辛离的位置，充当一个释疑者的角色，方发觉此事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启齿。

我并不担心吴源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世后的反应，我总觉得以吴源的心性，不至于无法接受，那毕竟已是过去。或许他会因此消沉一阵，但他并未曾亲身经历过那段过往。过往即使再过惨烈再过凄美，不过也是借他人之口讲来的一个故事罢了，他终究会有坦然面对的一天。何况他父母都那般爱他，他如此明理，不至于不懂他们对他的期许。

我担心的是，一旦他知道辛离就是左忆绵，会不顾一切地重回魔界救她。而那是我和辛离都不愿见到的。

我的沉默和回避让吴源有些疑惑：“小颜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到为何魔君会轻易就放过我们了。”我临时编了个理由含糊带过。

吴源不疑有他，为我解惑：“你昏迷之际，有一上仙出现，救了你的性命并为你疗伤。你伤势虽然愈合，但却因体力耗尽而昏睡不醒，那天界上仙与魔君似乎是旧识，在魔君追过来后，只对他说了几句话，魔君便收兵偃旗息鼓了……他第一句话是，月隐在你身上？第二句话是，燮涯在哪？第三句话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面带困惑看我，“若你伤了他们，我便让三界不宁。”

且不论吴源和司浩淼的反应，我听到第三句话的第一反应便是，天啊，我最近是不是桃花运太旺盛了？怎么一个个上仙都似乎跟我有莫大渊源似的，可我半点印象都没有啊！

不过，他提到燮涯……我忽地福至心灵道：“你知不知道那上仙名号？”

“魔君似乎叫他……”吴源皱着眉头努力回想，“沧……华？”

“沧华？！！”我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一把握住吴源的双手，“你说沧华？”他竟然离我那么近过？！可我居然晕过去了？晕过去了！！我此刻后悔不迭，当时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想去替司浩淼挡那一刀的？！不然好歹也能看清他长什么模样，说不定我就能想起来了！

吴源莫名其妙地点点头，看了看我握住他的手，囧了囧想要挣开，我却握得更紧，“你快跟我说说，他长什么模样？”

吴源：“……”

司浩淼带着嘲讽的声音轻飘飘从我身后传来：“你还真是见一个便勾搭一个的性子。”

我不理他，依旧一脸期盼地看着吴源，他被我看得哭笑不得，只能形容道，“彼其之子，美无度，一股天然的风流自在，潇洒无拘，天上地下无出其右。”

“他看起来年轻么？”

“若以人类之龄来形容，和我年岁相若。”

我在脑海里扒拉了好一番，却找不到一个能与他吻合的人物，我无比确定，我真的不认识他！可为何一个个都觉得我应该认识他？

能说出那番话来，说明与我关系匪浅，但我真的不记得啊，这种感觉真比故事听到最精彩处截然而止还要痛苦千倍。他到底和我有何渊源？值得为我掀起仙魔两界的风波？我此刻已经自动把沧华话里的燮涯给屏蔽了，“他现在去了何处？”

“魔君走后，他便也离开了，应是回了天界罢。”吴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还让我们把一样东西交给你。”

他从身后背囊里掏出一块玉石来，那温润如月华的光芒，是月隐无疑。我哆哆嗦嗦地接过，这月隐不是他的东西么？怎么没直接带走，反而又给了我？

我心头疑窦更深，捧着那月隐发呆。吴源见我沉思，预备悄悄地把手从我手里抽出去，我却又忽地握紧，先前是情绪激动不自觉地握住他的手，如今却是有些故意。我发觉逗逗他蛮有趣的，我喜欢看他无可奈何又有些苦恼的表情。我视而不见他求饶的眼神，笑眯眯地又问他：“魔君追来时，圭绝在身旁么？她看起来如何？”

吴源见不管用，也只能随我去了，颔首道：“圭绝败于他手，不过魔君并未伤她，只将她双手用魔力缚住，使她无法挣脱。魔君离开时，她也随之离开了。”

一个燮涯，一个圭绝，两个都帮了我，可我却不知他们如今怎样，魔君又会如何待他们。

我又有些失神，回神后，吴源已经悄无声息地把手拿了出去，他眉间依旧阴郁难解，面无表情地拨着篝火，今夜的他怕是依旧无法安眠。而司浩淼已经和衣躺下睡着了，躺着的他温良无害，看起来顺眼多了。其实今日＊他也累得够呛。

我把月隐系回脖子上，暂时先把对沧华的疑惑和对燮涯、圭绝的担忧压下，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和吴源摊牌。不说出来，我也于心难安，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告诉他些什么，做些什么：“吴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嗯？”他的目光从篝火转到我身上，见我欲言又止，温和道，“小颜姑娘有话直说便是。”

“其实……”告诉和不告诉他我已想清楚，但我犹在迟疑是告诉他真相还是另编一个说法骗骗他。我知道若今日我不说些什么，他怕是会一直找下去，而紫菀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他娘亲给他的保护结界也已经微弱到极致，若遇到危险，他根本无法自保；可若是我告诉了他，他必然不会任由辛离遭受困难而置之不理，会去魔界救辛离于水火之中，而那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斟酌良久后，我艰难地开口道，“其实，辛离曾告诉过我，她问过离境阁内的杀手们，他们印象中的的确确绑过一个叫做左忆绵的女子，但他们很快便发觉是找错了人便放她自行离去了……”

吴源的神色变了变：“那为何堡主她……”

“辛离说，那女子离去后她便不知那女子下落。而她还未来得及去打探，便已被仇人寻上门来，她再无暇顾及，可能也是因此她才说不知罢。”我不知这谎话在吴源听来是否可信，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吴源神色恍惚。我虽有些不忍，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毕竟我不愿再见他遭遇危险，“吴源，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她离开了，为何不回去找你，反而下落不明？”

吴源看着我，眸色淡淡：“你的意思是……？”

“我想，或许她是遭遇了危险，但也或许……”我顿了顿，“是她不愿再见你。”

吴源低头看着篝火，不知在想什么。我深怕自己说得太过让他难过，可事到如今，这已是最好的办法了，“我觉得左忆绵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不大，她应该不止一次单独离开过浦临罢？我相信她自保的能力不差，既然如此……”

我这么说，是想到辛离曾说她在和吴源相依为命那段时间曾于各个国家辗转营救被歹人驱逐迫害的魔族，将其暗中培养。既然如此，她必然会常常离开吴源视线之内，而她一次次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去，吴源必然也知道她自保能力足够。或许也就是因此，吴源一直不曾相信左忆绵会死。

“我知道。”吴源在我话音落了许久后才开口，声音低低的，眸光映着烛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日她因我忽然间的表露心迹落荒而逃，我知道小绵的性子，若她打定主意，他人怎样都无法左右。她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坚决与我们来往是如此，一年常常会消失几个月不知去向也是如此……”他苦笑了一下，“我早应该想到的，她的失踪或许并非因为出事，而是因为她不愿再见我。”

“我想，等她想通后，她会回去找你的。而现在你应该给她也给自己一些时间……”吴源很聪明，一点就透，而别人说一点，他便能举一反三想到更多。虽然此刻像是已经达到了我想要的目的，可我却依旧不敢放松，“再说，紫菀为了你变成这般模样，你应该多替她想想才是。她是为了报恩来到你身边，可她所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你为她做的。你忍心带着这样子的她颠沛流离，再次让她遭遇危险么？”

提到紫菀，他的神色黯然了一会，目光轻轻落在紫菀花上，许久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