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牵姻缘线
作者:凌落兮 | 分类:科幻 | 字数:5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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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十年心 第十八章 天人相隔
他心中剧痛,上前一步将眼前的女子紧紧抱进怀里:“不,你还有我。你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一定会让你幸福,我……”话音在此中断,他难以置信地低头,一把匕首已然没入胸腔,“你……”
“是你杀了他!对不对?!是你杀了他!“她看着他的目光忽地变得愤恨无比,整个人状似癫狂。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她又将匕首拔出,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而匕首上血渍斑驳。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看着眼前不再熟悉的南宫思悠,忽然间觉得自己做错了。
“方晓越,就算他死了,我也绝不会爱上你。”她笑得惨然,泪顺着眼角不停滑落,将她本就胜雪的容颜氤氲得更为惨淡,“是你毁了他,毁了我的一切,我绝不会原谅你!”
她反手一转,匕首直接没入自己胸口,而她一口血喷出,身子直直倒地。眼睛却愤恨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方、晓、越、我、恨、你!我恨你——!!!”
他愕然瞪大眼,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绝望的嘶鸣:“不——”
不——
他拼命摇头,抱着头颓然跪在地上,整个人颤抖得厉害,似乎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不……不……不!”
屋内光线昏暗,只余死死瞪着他的南宫思悠愤恨的眼,以及她怀中鲜红刺眼的“司浩淼”三个字……他呆呆地在原地跪了许久,忽又神思转为清明,抬起眼怒吼道:“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颜如许,你骗我——”
他怒吼之下,浑身内力在一瞬间全部迸发,周围气流逆转,竟瞬间将这幻境尽数毁去。
我本知道这幻境困不住他,但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发现这幻境是假的。不过,只要这幻境能够影响他一瞬,我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出了幻境落在我面前的他,面上带着失落、茫然、痛楚、彷徨。
他依旧保持着半跪在原地的姿势,好一会才回神似的转头看我:“你给我看这些,到底是什么意图?”
“意图?“我轻笑,“以你的聪明睿智,又怎会不明白我的意图为何?刚才的感觉你记得吗?好受吗?方晓越,我只想告诉你,虽然你刚才看到的是幻境,但谁都无法保证,这场景会不会真的上演。”我面无表情地看他,“你知道的,南宫思悠心里没有你。她若是知道你杀了她心爱之人,必然不会原谅你,而这便是你想要的?”
他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站起身来怒视着我,那目光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不会是这样的!”
我不躲不闪,一字一顿重复此前的话:“若你执意如此,终会孤独一生,独行至死。”
“我不信——”他暴怒之下忽地又对我挥剑,我叹口气,若这样还是无法改变他的初衷的话,那我再无他法。预备拿剑与他再次相抗时,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安若突地起身挡在我面前。
方晓越那一剑在她咽喉处生生顿住,再一寸,那一剑便会要了她的命。
他目眦欲裂地嘶吼道:“你给我让开!”
“够了,肖越,真的够了。”安若面色惨白,却伸手握住他的剑尖,一步步朝他挪过去。每走一步,她胸口处的血便会滴落几滴,地上不一会便开满了血色的梅花,而她最终走到他身前,轻轻抱住他的身体。
方晓越手中的剑“咚”地一声落地,双目失神地不知在看着何处。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动摇,不再想要报仇吗?并非我忘记了爷爷的仇恨,也并非他们说动了我,而是因为……”她深吸口气,因为身体的重创,话语已说不完整,却还是咬牙说下去,“这一年多来,我一直不停地想、想起十年前我们……无忧无虑的样子……那时候的你虽然面色冷淡,几乎不怎么会笑,可你的心却是柔软的……你不忍心看到我哭,所以就不得不笑……但是,肖越,你知道吗……真正的笑,不是那样子的……”
她说到这里已然疲惫到极致,身体从方晓越怀里滑落,他下意识地抱紧安若。她伏在他胸口处,唇边绽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让你笑……并非因为那是一个表情……而是,我希望你真正开心,希望你能够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啊……”
方晓越怔了怔,抱着安若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紧到几乎要把她揉碎进身体里。
“我此前并不知道自己报仇的举动究竟有多傻……直到我重新遇到了你……”她抓紧方晓越的背,忍住浑身的痛楚把话说完,“你虽然会笑……可是……你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而你的心早已不再柔软……我想,或许,一直以来,我们都做错了……我大概也不早再是当初的模样了罢……仇恨……真的会毁掉一个人啊……”
纵然方晓越紧紧抱着安若不想让她从他身上滑下来,但她的身体还是不停地往下落。她已然不剩多少力气。
方晓越只得半蹲下身将她抱在怀中,眼眸中的痛楚比刚才幻境所见更要明晰几分。她伸手轻轻描绘他的眉眼,唇边带着笑,眼神却凄楚无比:“你那么像爷爷……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爷爷最喜欢竹子……可竹子虽然宁折不弯,可是被折断时也是会痛的啊……”
她的泪忽地从眼角滑落:“肖越,你知道吗?爷爷虽然从来不提起姑姑……可他房里却有一幅谁都不能看的画像……我有一次偷偷看到过……那里写着爱女安月盈小样……若他能够稍微软一些……或许、或许……便不会成天人相隔……终生再不得相见的局面罢……肖越,如果可以……放弃、放弃报仇罢……我想,这也是……是……爷爷的愿望……”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几不可闻,方晓越将她抱得更紧些,而眼中有泪:“安若,你给我撑下去,你若不答应我,我也绝不答应你!”
我苦笑,他和司浩淼这两个曾经的知己,性格可真是相似。就连妥协都如此的恶狠狠,只能用威胁来达成。
我鼻子酸涩,转头不忍再看他们如今的情形。忽地发现,司浩淼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到我身边,似乎想要伸手抱我,但在碰到我的目光时又将手缩了回去。我拉住他的手,将头贴在他心口处。
他的身子蓦然软下来,紧紧抱住我,忽在我耳边低声道了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我心神一震,反手抱住他的背,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软化下来,可心情却无半分好转,不过已然不是因为他。
为什么,人们总是这样,到最后一刻时,才发现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无论如何,我不希望我们也变成这样。
“安若,我对你说的话并非骗你的。你对我来说,的确是不可替代的存在。”方晓越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不过……”
他的话被安若柔声打断:“我知道……我在你心中不可替代,可终究……你爱的人并不是我……我早就猜到……却从我拿到那珍珠耳环那一刻才敢确信……”
“是我疏忽了……“他声音有些哽咽,“还是我告诉你,首饰只是累赘,只会束缚你的行动,又怎会特意买珍珠耳环给你……对不起,我虽未骗你,却隐瞒你良多……”
“没关系……”她摇摇头,“我和你错过那么多年……怎能要求你和我一般对原来的记忆……念念不忘……”
“你……”方晓越愕然看她,“你早就……原来你那个名字,是这个意思……”
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在她记忆里看到,十年这个名字,并非她之前的代号,而是她遇到方晓越之后才开始用的。她为自己取这个名字,其实是为了铭记他们曾错过的这十年罢。
然此刻她却摇头,不再提及此事,只道,“肖越,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情……我可能做不到了……”她顿了顿,却又笑了,只不过那笑容看起来苦涩万分,“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然能够将安然山庄重新发扬光大……只可惜……我看不到了……”
“不,你可以的,我绝不会让你死的!”方晓越忽然抱着她一跃而起,冲出了司府,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门外。
我本想追过去,却被司浩淼拉住。
他目中带着哀伤凄凉:“给他们些最后单独相处的时间罢。”
我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的伤势,她能撑到现在也是我给她的力量在勉力维持罢了。
那一剑正中心脏。
我想哭,却怎么哭不出来,无力感渗透进四肢百骸,“我想做的事情,终究什么都做不成。”
“不,你救了我爹,救了我,也救了方晓越。”他视线淡淡移向渺远的天际,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想,他会懂的。”
不知方晓越是否注意到,直到最后,安若还是叫他肖越。或许,她心中从来都没有安然的外孙、她的表哥方晓越,只有当年的那个孤寂淡漠的小师弟肖越。
但,再也回不去了。
门里门外,果真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