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自家姑娘的吩咐，菁菁在王家始终都没有近距离侍奉在自家姑娘身边，而是同所有立在门前候着的小丫鬟们一样，对房中三位的交谈听得一知半解。

菁菁虽说亲耳目睹了王子服与王俦寒的对话，也隐约听到了自家姑娘那声有些失态的唤苏一梅“娘”，可看到坐在马车里依旧神情自若的裴子晗，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姑娘，今日来王家，王夫人可说了什么？”

裴子晗闻言侧目过来，良久盯着菁菁脸上的神情笑道：“这么紧张？怎么，怕你家姑娘把持不住明儿就嫁到王家去？”

面对裴子晗明显的岔开话题，菁菁才不上当：“说说嘛，今儿在门口候着的时候奴婢可听得真真儿的，姑娘那声娘叫得还真是够失态的。”

裴子晗瞪大了眼睛，眼睛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亮：“当真有那么失态吗？”

“这是什么话，姑娘是觉得奴婢会说谎？”

“连菁菁你都觉得失态，那我该是放飞到哪儿去了。”裴子晗苦着一张脸摇头道。

菁菁气急，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无奈侧头之际，却正看到自家姑娘藏于袖中的笑容，不由得嗔怒道：“姑娘，你怎么学坏了？！”

裴子晗大笑：“你家姑娘的话，岂是你想套就能套到的？”

菁菁瞧着旁敲侧击不行，只得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情扯着自家姑娘的衣袖撒娇：“好姑娘，您就行行好，告诉奴婢今儿个静妙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嘛。”

裴子晗瞧着坐在自己右手边苦苦哀求的菁菁，心下一软。这辈子大概能有如此亲昵的机会不多吧？还有今日在静妙堂……今日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竟都让她占全了。

待裴子晗一番详述之后，菁菁已然是喜得眉开眼笑：“这么说，姑娘不日就是王家的少夫人了？”

裴子晗伸出手轻拍了一下菁菁的脑袋：“清醒点吧，人家不过是那么一说，你何必当真呢？”

“像王家这种大户人家，说话怎么可能出尔反尔……”菁菁捂着自己被打的脑袋，喃喃道。

“是啊，那你说像裴家这种大户人家，说话是不是也不应该出尔反尔啊？”

菁菁有些呆愣，仔细回想起王子服与王俦寒在静妙堂门口的对话，想起裴老太太当年对先夫人的翻脸无情，恍然道：“姑娘，您想起来了？”

裴子晗微微叹息着把目光移向远处：“托王家的福，基本都想起来了。”

“可姑娘好像并不开心。”

“如何能开心？”裴子晗收回目光苦笑道，“永远都无法得知真相的虚无日子，有什么可高兴的？”

裴子晗说这话的时候，已然开始暗暗的咳嗽起来。起初隔着衣袖，菁菁还未发觉，待到自家姑娘忍不住咳嗽出声时，菁菁才发觉自家姑娘此时的不寻常。

之前还偏红润的脸颊如今只剩下一片惨白，菁菁急忙凑过来，才发现自家姑娘的双手冰得骇人。

“姑娘……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裴子晗摇摇头，用袖子掩着嘴角轻轻的咳着：“今日我同你说的这些话，从现在就咽到肚子里去，回到裴府之后，不准你再往外说一个字。”

菁菁点头：“这个奴婢自然是知道的，这种事让外人传出去，可是要损姑娘名声的。”

裴子晗摇头苦笑：“刚要你不要信人家说的话，你偏不听。王家家大业大，你家姑娘一介孤女，人家图什么一定要非我不娶呢？”

“可奴婢瞧着王夫人是真心疼姑娘的，就是王家少主也没有轻看姑娘的意思。”

裴子晗似乎是终于咳够了，撤下了一直放在嘴边的衣袖道：“我自是知道干娘疼我，也知道服哥儿不嫌弃这些。可婚姻大事毕竟关系到着两个家族，旁人不知道裴家，难道你我还不清楚吗？吃人都不吐骨头。”更何况自己这身子也活不了几个年头，总不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断送人家几代人的幸福吧？

裴子晗轻咳着，咽下了最后半句话。

菁菁却不这么理解：“人家王夫人既已开了这个口，倒不见得就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姑娘何必在这儿苦恼呢？”

裴子晗叹息着摇摇头，没再说话。若是自己身子康健，倒也无妨。问题是自己这身子本就没几年活头，却让人家为此得了裴家这么大一累赘，裴子晗无法接受。

“人家准备好了是人家的事，咱们也不能平白让人家受了委屈，”裴子晗侧过头盯着菁菁，“总之，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了。”

裴子晗说罢就闭了嘴，任菁菁在一旁怎么撒娇耍赖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养精蓄锐，菁菁瞧着也就没再打扰。毕竟她们二人心里都清楚，回到裴府，少不得又是一阵唇枪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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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和春堂。

裴老太太瞧着自家孙女回来，第一反应不是关切的询问自家孙女不大好的脸色，而是凑上前去问道：“王家怎么说？”

好在裴子晗压根就没有对裴老太太抱有幻想，这会儿倒是显得极为镇定：“干娘说这等好事自是愿意来的，还要多谢祖母想着她了。”

这话虽是裴子晗转述的，但并不妨碍裴老太太听到这话时脸上浮现的有些谄媚的笑容。裴子晗站在离裴老太太半步之遥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的弧度。

果然是个势力的，裴子晗在心里想。

裴老太太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太满意，追问道：“王家可还有其他的什么话说？”

裴子晗一副没听懂的表情看向自家祖母，眼神里闪过嘲讽的光亮。瞧瞧，这人不仅势力，还足够贪心。什么都想要，也不怕撑死。

“你干娘就没有对你的未来承诺些什么？”裴老太太看着裴子晗依旧不甚明朗的神情继续解释道，“比如要他们家服哥儿娶你为妻之类的？”

菁菁站在一旁听着，想到了自家姑娘在马车里对自己下的禁言令，不由得也好奇自家姑娘的回答来。

裴子晗嘴唇微勾，笑答：“祖母真会说笑，即便人家心里这般想的，也不会把话说给我这个黄毛丫头啊。”

裴老太太没有打听到自己心仪的答案，神色有些失望，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

“既如此，今儿倒是烦劳晗姐儿跑这一趟，回去好好歇着罢。”

裴子晗似乎并不吃惊裴老太太的逐客令，依旧笑容不变的低眉行礼：“如此，孙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