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超凶
作者:夏清茗 | 分类:幻言 | 字数:260.7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五百四十五章 原来我会伤心的
说罢,她目不斜视地扬长而去,顺手抓住重黎的腕,将其一同带走了。
身后传来云夫人伤心欲绝的恸哭与云霆捶胸顿足的怒骂,隐约听到了一句“不孝子”,云衡好像也在斥骂着什么,她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人人趋之若鹜的帝都名门。
走得远了,重黎将她拉住,停了下来。
任谁都能觉察到,她方才走得有些着急,像是在刻意避开什么。
至于避着的人,显而易见。
今日之前,他只当那云霆是凡间一个蝼蚁之辈,并未放在眼里,可蝼蚁,也有膈眼的时候。
“你方才那些话,都是真的?”
云渺渺陡然顿住,他本以为她这会儿定是心思百转,待回过头至少能瞧见她眼红一下,哪成想那双眼盯着他的时候,却教他浑身一颤。
只听她毫无征兆地来了句:“你到底是从何时认得我的?”
重黎:“……”
“我只记得你曾在我患病时救过我一回,可那时云霆早就——”
她顿了顿,才能“心平气和”地说完后半句。
“他早就下葬了……”
重黎有些心虚,回想起那些年,他偷偷跑去白辛城,说来也不是心疼她,他那会儿还挺乐得看她到处吃亏的,命格差成那样,好几回差点淹死在结冰的河里,他为了“来年还能看到她的窝囊样儿”,都给捞起来了。
她肯定是不记得的,这事儿他也压根没打算说。
“就——路过,对,本尊散步路过,瞧见几回。”
“崇吾宫与白辛城相距千里,这步散得还挺远。”
“本尊——本尊吃撑了想多走会儿你也管?”
看着他突然恼羞成怒,云渺渺叹了口气。
“罢了,也不重要……”
重黎眉心一跳。
诚然不愿这档子事儿露馅儿,但她冷不丁这么一句,他心里居然又有点不痛快了。
她似有些疲倦,走进路边的凉亭坐了下来,望着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若有所思。
不知何时,城中飘起了雪,阴沉了小半日的天儿,像是一层素纱,随着白雪,落下迷蒙的雾气。
很淡,还不如酒肆屋顶的炊烟。
整座帝都,像是忽然间静了下来。
她伸出手,碰了下落在栏杆上的几枚雪,又觉得冷,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她今日披的白袍,绣着栩栩如生的玉兰,不说话的时候,很是素净温雅,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纷扰都抛诸脑后。
从前在昆仑山,其实他也时常瞧见她望着天地间某一处发呆,只是那会儿他觉得她压根没有情这种东西,无论看什么都一样。
可偏偏,她在这时候笑了一下。
很淡的笑容,比雪还冷几分。
“白辛城的冬天比这儿冷多了……或许也不是这样,不过是那时挨了好几日的饿,冬袄也都破烂了吧。”
她毫无预兆地说起了往事,与其说追忆,不如说仅仅是在提醒自己,原来还发生过这么多事。
“北海的水,生涩的野菜,用浮尸换来的热馒头,女扮男装去员外家挨过打,也吃过鸡腿儿……人居然还能这样活下来,我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趴在栏杆上,呆呆地望着屋檐下的两只麻雀,懒懒散散,也不动弹了,漫不经心地往下说。
“云渺渺真的死了,这话我其实没骗他们,我已经死了两回了,一回在育遗谷,一回在招摇山,你不记得,就算了……”
重黎觉得这话是在对他说的,不由得皱了皱眉。
育遗谷?招摇山?
说实话,他真想不起来了。
死了两回这种事,更像是在说梦话。
“他们刚下葬的时候,我会坐在门前等,不知道在等什么,反正谁也没来,日子久了,我就不想等了——或许真像那些坊间童谣唱的,我就是个没长心肝的孩子,他们走后,我也确实没什么感觉……”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歪了歪脑袋,似有些困惑。
“我不觉得一个人活下去有什么可怨怼的,被揍,被骂的时候,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也觉得自己薄情寡义,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倒也有个荒唐的想法——姑娘家都爱美,恨一个人的样子,可太丑了……”
重黎犹豫再三,清了清嗓子,道:“或许是他们待你不好。”
连装死,丢下女儿背井离乡这等狠心事儿都能干出来,他这个做魔尊的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人心能狠到什么程度,能将另一个人的心伤到什么程度?
……倘若,她也像寻常姑娘一样,怕是会气到哭吧。
不知怎么的,他居然为她的“无情”感到一丝庆幸。
“收到那封请愿书时,其实我猜到是他了。”说到这,她顿了顿,“当年料理后事的人不多,要瞒天过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要瞒过一个小孩子就更容易了。”
“但那时我不生气——事实上今日之前,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我这命格,他们那时若是带上我,别说有今日位极人臣的家世,保不齐出师未捷身先死,谁乐意冒这么大险啊……舍了一个命途多舛的女儿,换一生荣华,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算清这笔账。”
“今日之前,包括踏入相府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过去了,身体发肤,我都还了,这辈子不欠他们什么,我本以为什么感觉都不会有,他们用假死丢了我这个麻烦,我不也这么过来了?”
她戛然而止,原本搭在栏杆上的手在一点点收紧。
可今日,她看着贵为相府嫡公子的云衡,已然两鬓生白的云霆和云夫人,听到云霆对她说血浓于水,云夫人说要接她回家团圆,说会补偿她,澄清当年的误会,居然是因为她如今成了天虞山的掌门人,为了将她留在这帝都城,而放弃去北若城的念头时——她突然就觉得一阵恶心。
比起得知当年的欺骗与抛弃,比起她承受的那些苦楚,她觉得今日听到的,看到的更为诛心。
仿佛有什么,要炸开她的胸腔,燃起滔天的火,把这一切尽数吞没。
“我今日才晓得,原来我会伤心的。”
她苦笑了一声。
很轻,以至于重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原来,我还有心可以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