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过当夜与祁静两人就在那个宅子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瞧见了天明。

祁小过与祁静的行李还在他们昨夜所在的那间客栈里，待得天明，他们便匆匆回了去，找店家结了账，准备离开婺州了。

祁小过与祁静租了一辆马车，两人坐在马车里，径直往共月庄的方向而去。在离去之前最后，祁小过回头看了一眼婺州城的牌匾，心想的是，这婺州，着实给了他一些不太开心的回忆，他只想着今后再也不来此处了。

祁静昨夜已经安慰了哥哥一宿，眼见着哥哥回头看去，便知道哥哥在想什么了，只是她知道，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当下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便单是让哥哥好好行路，快些回到家中为好。

祁小过问祁静道：“你会把这事，告诉父亲听吗？”

祁静点了点头：“会的……这种大事，不告诉父亲总不太好，当然哥哥你如若能告诉我你的打算，而且能说服我的话，我说不定可以改变心意。”

祁小过则顿了顿：“我倒是没有什么打算……我就是觉得有些细节之处，想瞒着父亲，不想让父亲知道。”

“什么细节？”祁静问他。

“就比如我们见过今上——也就是奚明玉父亲这件事，还有奚明玉父亲同你我讲的故事。”祁小过道。

“为什么？”祁静一愣，颇为不解。他们见过奚明玉父亲这一件事，可算不得一件小事，奚明玉的父亲想见祁小过，往前论，是奚明玉来寻祁小过的原因，往后论，祁静也是因为奚明玉的父亲的话，才能活下来的，要是删掉此节，直叫人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我就是觉得，奚明玉的父亲他有什么话想告诉我，他与我说的种种，直叫人觉得他话中另有一层意思，可是我却读不透他。”祁小过则沉吟道，“如若他说的那人，真的是他自己的话，他那个弟弟，指的不就是皇五子了吗？可是他口中说的皇五子，却与我从父亲口中听到，并不像是同一个人，就比如父亲告诉我，是今上诬陷皇五子谋反，设计擒杀的，而奚明玉的父亲告诉我的却是，是皇五子他确实想要谋权篡位，他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可是倘若真是这样，那为何不告诉父亲，问问他呢？”祁静不解。

祁小过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晓得父亲，我把此事告诉他听，他自然会反驳奚明玉的父亲的观点，说他不过是为自己之前的行径寻个合理的说辞罢了，想要蛊惑我来……他只会让我坚信他所告诉我的东西。”

祁静想了想，叹了口气：“想来……这的确是父亲的会说的话了。”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让父亲知道的……”祁小过嘟囔道，“我不知道奚明玉的父亲他告诉我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他定不是无缘无故如此的，我想自己去寻找这件事情的真相。”

“哥哥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祁静叹了口气，“如若是这般的话，那我就答应哥哥你就是，父亲问起来，我就说是奚明玉来寻你的原因，就是单是想来寻你就是，而我也是因为多留了一个心眼，才侥幸从谢少麟的手下逃走。”

“如此这样，父亲应该就不会起疑了吧。”祁小过点了点头。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父亲就算起疑了，我也只好再想个回答把此事敷衍过去。”祁静说道。

“那便谢谢你了。”祁小过笑笑，“其实我还有件事，一直没有与你说。”

“嗯？”祁静抬头看了看祁小过。

“你知道我有癔病的事情吗？”祁小过试探地问祁静，“是林云君她说我有癔病的，她说自己读过些医书，就觉得我的样子同书上所言，有些类似。她说有时候我会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变得很是冲动，一点也不像我现在的样子。”

“癔病吗？”祁静隐约之间好像记得祁小过他在林云远的家中，要接下陈叔时的最后一掌时，好像也有这等状况，那时他与哥哥相处十六年来，第一次见着哥哥的这副摸样，那时林云君就曾与她提过“癔病”一词，但是她还不太理解，“我好像听林云君说起过。”

“你知道这回事的话，那就好办了。”祁小过点了点头，“我其实在与我的师兄他拆招时，我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就变成那幅模样来了，只是我的武艺与他我的师兄他差了许多，我就算变成那副模样，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祁静问他：“然后呢？”

祁小过说：“我记得我的师兄见我变成了那副样子之后，他说，果然这种病是会遗传的，父亲得了这种病，儿子居然也有这种症状。我听了问他什么意思，他却再也不答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否听说过，父亲他也有过我这般的病……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单是觉得有些奇怪，想问问罢了。”

祁静听罢，努力地回想了一番，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未听说过父亲国有这种事情……我觉得，可能是谢少麟他胡说的罢了，哥哥你还是不要太在意为好。”

“你这般说法，也有些道理。”祁小过想来，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马车在路途上颠簸，窗外的景色也随之一晃一晃的。

祁静瞧着哥哥的侧脸，一时间，有个秘密又重新浮上了自己的心头。

一个有关哥哥的秘密，是她小时候从父亲口中听说的，父亲从不把这件事与任何人说，祁静也是偶然之间才听说到了，而且恐怕父亲到现在，也不知道祁静曾经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个秘密。

她以前还没把这个秘密放在心上，只是以为父亲藏着这个秘密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可是她当下把这个秘密同哥哥刚刚与自己说的话联系起来……她忽地有了一种十分大胆的猜想了。

大胆到，让祁静不敢细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