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夜深人静，祁静趴在床上，小声地问着在床下躺着的祁小过，祁小过之前已经去探过了老郎中的气息，确认他已经睡熟了。

祁小过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用茅草简陋地堆积起来的天花板，如是道：“我觉得他可能有些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们。”

他们问过该怎么称呼那老郎中，那老郎中说他姓岳，十里八乡的人都喊他做岳大夫，他让祁小过与祁静也这么称呼自己就可以了。

祁小过现在在岳大夫的面前自称作林云生，而祁静自称作奚静，他们现在虽然是以一对夫妻的身份在老郎中的这个茅草屋中暂居，但是在晚上睡觉之事，祁小过却始终不愿意与祁静同榻而眠，即使祁静又一次向他强调，让他不要再把自己当作妹妹看待，父亲在他们小时候就有了让他们二人成婚的打算了。

可是祁小过却道自己并不是把祁静当作妹妹看待才至于如此的，还说就算把祁静换做是林云君或者白纯束，他还是不会选择和她们同榻而眠。祁小过强调这无关别的什么原因，纯粹是因为他与祁静尚未举行大婚，不符合礼法，自己如若是这么做了，与江湖上的那些采花贼有何异。

祁静深叹一口气，只觉得这明明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只觉得祁小过太过保守了，但是她又深知祁小过的性子，知道自己在这种事情上拗不过他，他也绝对不肯松口，也只得这么罢了。

祁静问祁小过：“既然你也在怀疑他，那我们不是应当赶快离开这儿才对吗？为什么要在这儿住下来，若是时间久了，奚博陆的人马赶来了又当如何。”

“我并不是怀疑他，”祁小过思考了一下措辞，“我就是觉得他似乎是有些隐情……我想帮帮他。”

“权当是为了报答他为我治病的恩情？”祁静挑了挑眉，“明明给他一些钱财就可以了。”

祁小过摇了摇头：“反正你的腿上伤还没好，就当作是在这儿住上几天养养伤，我尽量在这几天里把事情办好，你腿上的伤一好，可以行路了，我们就立马离开。”

“我觉得，”祁静嘟囔道，“你是不是嫌我重了，不愿意再背着我了，才决定等我的腿好了才离开的。”

祁小过笑笑，佯作是自己心想之事被发现了一般，道：“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我本来以为刚刚自己的那番说辞能瞒过你的，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讨厌，我才不胖呢。”祁静说着拾起自己脑袋下的用干稻草填实着的枕头，往祁小过的脑袋上打了去。

“开玩笑的。”祁小过忙道，“我怎么会嫌你重呢？你反倒是觉得你现在太瘦了，你若是在吃得胖一些，就会更好看。”

“你又寻我开心了，”祁静冲着祁小过吐了吐舌头，“这天底下哪有男人不喜欢瘦的，反而喜欢胖的……只有父亲在对待自己闺女的时候，才会如此吧。”

“这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其中的异类呢？”祁小过反问道。

“我觉得不是。”祁静倒是认真地回答起了这个问题，“你若是喜欢胖的……当初……又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祁小过笑笑，没有应话，他以为祁静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林云君或者白纯束。

可是只有祁静才知道，她所指的这个“他”……其实是奚明玉。

“我刚刚其实在想，我们这样下去，是不是也挺好的。”祁静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忽然说道，“你其实也一直都不想当那个皇帝吧……全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你才挥别推到这个位置上来。父亲之前和我说过，说如若他没能回来的话，就让我带你跑，跑到乡下去再也不会来，他是怕在他死了之后，你会继续被人当作大纛，而且说不定还会真如那楚义帝和小明王一般的下场。”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祁小过闻罢，也是突然严肃了起来，点了点头。

“你和我说过，你去救父亲时，父亲他身上已经负了箭了，”祁静小声嘟囔道，“如若父亲真的因此而殒命……我们也就直接北上而去吧，寻得一处再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的地方……你耕田我织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也是挺好的吗？”

“说的对呀……如果父亲不在了，那我回去干嘛呢？成为林云远和陈叔时手下的大纛吗？当下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来，能不回去，我自然是不会回去的。”祁小过一句话都没说，他过了好久好久，才缓缓开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祁静问他。

祁小过又一次沉默了。

“你是放心不下林云君和白纯束吧。”祁静叹了一口气，像是点破了祁小过的心事，“你果然还是放不下他们吗？”

“我是对不起她们。”祁小过道，“她们对我情深义重，我并不想辜负了她们。”

“是呀，他们对你情深义重。”祁静苦笑了一声，“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呢？我和她们比，究竟谁在你心中更重要呢？”

又或者……“他”才更重要一点。

“已经这么晚了……”祁小过道，“赶快睡觉吧，再不睡觉，只怕公鸡都要打鸣了。”

祁小过这般逃避自己的问题，祁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她总不能硬逼着祁小过，让他给出答案吧，她也只能幽幽地说道：“我在想我的腿，如果一直不好，带有多好呀，我就可以一直让你背着我，你要去哪里都得带着我，林云君也好，白纯束也罢，她们都近不了你的身，你就一直属于我了……”

“你别胡闹，”祁小过听出了祁静这话中的意思，“那是你自己的腿，你可别做什么傻事。”

“我开玩笑的。”祁静笑笑，“我要睡觉了，明天见。”

其实她最后问出口的那个问题，祁静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