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说实在的，祁小过似乎有那么一年的时间没有到这江左来了，他记得自己上次来到这地方，还是在带着白纯束回共月庄的时候，当下一来，颇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林云君则更久，她在同祁小过分别了之后，就直接回交州去了，她本来就没在江左呆上很久——她那天晚上误打误撞在人群当中救了祁小过之后，可是害怕被责难，立马就到了别处去了，江左这地方她实在是没有呆上几日，是故她随着祁小过这趟过来，也不觉得乏味，可以玩的去处倒也不少。

这江左毕竟是个大地方，有离共月庄不远，和当初在铅山县、在豫州可比不了，祁小过当下这又是偷偷出来的，指不定就被哪个江湖人士给认出来了。是故祁小过行路时，总是走在路边不显眼的地方，低着头，生怕给人看见。

林云君只觉得他这样子不长久，这样遮遮掩掩的也不是办法，是故她灵机一动，便在路边买了一个给孩童玩的铁面具来，教祁小过带上。

“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还有一个叫‘铁面侯’的外号吧。”林云君提醒祁小过道。

祁小过低头看着这个面具，不由地叹了口气，他倒还真有这个外号，只不过后来因为回了家，面具给白子熠给打掉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祁小过之后，便再没带过面具了，这个外号也就再无人提起了。

那个面具……是奚明玉给我买的吧。祁小过不由这么想到。

不过既然有面具戴，可以不被人轻易认出，对祁小过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祁小过也就直接戴了上。林云君给自己买的这个面具与奚明玉不是在一个地方买的，外观上自然有所不同，而且祁小过这一年多来长高了不少，骨架也大了许多，所以就算戴上了，也无人会把在一年多前活跃在江左的那个‘铁面侯’扯上关系。

祁小过也不带着林云君兜圈子了，直接便到当初他在江左做小二、与奚明玉第二次遇见的那家酒楼，祁小过抬头一见，只见得这家酒楼已经被翻新了一遍，与一年前的截然不同，祁小过想自己当初给掌柜的留了不少钱来，翻新个店面也是十分正常不过了。

祁小过深呼两口气，与林云君直接进了酒楼中去，立马就有人上前来招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收留祁小过的那个掌柜，祁小过见着他，一时间想与他说些什么话来，差点就露了馅。

还是林云君机灵，她见祁小过要露陷了，忙抢着说道：“我们两个人是来住店了，一直从今日住到下个月初四，还有客房吗？”

那掌柜的一直在瞧着祁小过，似乎是觉得祁小过有些面熟，但是毕竟祁小过身材实在是变化得有些大了，才教他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再加上林云君这么一问，他更是没能想起祁小过来。

“有的有的，客房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二位要一间还是要两间？”掌柜忙回答道。

未等祁小过开口，林云君就抢着答道：“他是我的夫君，我们自然是住一间客房了。”

祁小过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心中念到如若不是谢少麟出来搅局，自己当下也已经与林云君行完夫妻之礼了，当下自己与林云君也算是夫妻了，她说这番话，倒也是极对。

“请二位往这儿来。”掌柜的连忙领着祁小过与林云君上了二楼来，带着他们到了一间大房当中，还道是如若需要什么便来吩咐他便是。

见得掌柜中房中退去，祁小过看着被重新关上了的门，不由道：“这个掌柜的是个好人呀。”

林云君从没听祁小过说起过他与这个掌柜的故事，便让祁小过与她讲，祁小过也单是一耸肩，他林云君不知道而又想知道的事情告诉给了她来。

“那掌柜的当时与我说，他的儿子是在当初皇五子叛乱当中作为叛军而死的。”祁小过轻声说道，“但是我只觉得他有些可怜，毕竟这么大岁数了，丧了独子，实在悲哀得紧……可是当下再回想起来，我才知道有些东西其实都是命数，我能遇着他也算是上天注定。”

“你的父亲……”林云君小声说道。

“是，他的他的儿子正是因为我的父亲而死的，我也没法子补偿他一些什么，那日留给他的钱财，也算是补偿了我父亲当年对不起他的地方吧。”祁小过摇了摇头。

林云君沉默了，她想了许久许久，突然这么说道：“我其实没读过多少圣贤书，读过的都是一些医术之类的，我也不知道我当下说的这话对还是不对。”

祁小过一愣，他不知道林云君当下想与他说什么：“你说就是了，都已经算是夫妻了，我们当下还有什么不能与对方说的。”

听得林云君道：“我就是觉得呀……我们当下所做的，和你父亲当年做的，不是一样的事情吗？因为我们王侯将相的愿望，不也是葬送了许多人的性命在战场之上吗……他们和掌柜的儿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祁小过忽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想了许久，才这么说道：“我只觉得和我父亲是不一样的……我的确是想当皇帝，但是我这么想的原因，可不是因为自己……我只是觉得当下奸佞当道，百姓民不聊生，我想在当了皇帝之后……让他们好过些罢了。”

林云君嘟着嘴：“你这番话，倒还真想是一个好皇帝该说的话……只是真的有那么容易吗？奸佞这种东西，铲除了一批终会有新的一批，就算你成了皇帝，你就不与陈叔时高官厚禄吗？他本来就是佞臣，你总不能指望他突然便好了吧……甚至还有我的哥哥，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祁小过打断了林云君来，“我只能道是我会努力的，我觉得了老天爷留着我的命，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