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唐凌霜身上的伤，李观棋并没有急着离山。

在山里，他们足足待了三天时间。

三日内，唐凌霜专注养伤，李观棋则负责日常伙食和夜中警戒。

虽然两人还是不怎么对付，但毕竟没有外人，吵着吵着彼此倒也熟悉了不少。

眼看唐大小姐的伤势基本恢复，李观棋才提起离开的事情。

“你还能找到来时的路吗？”

唐凌霜则闷着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方严肃问道。

迎着她那莫名坚决的眼神，李观棋猜到了她的心思，略作迟疑，终究点了点头。

对比之前逃命的时候，出山的进程就要缓了许多，

走在路上，李观棋半点也未放松警惕，灵念始终散开，密切留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花了十多个时辰，他们才成功找回之前遇袭的地点。

那辆破碎的马车已经不见，整个路面也比临近的路段要干净许多。

不止木屑没了，箭头没了，便是血迹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要和你家里人联系一下吗？”

注意到身边唐凌霜眉眼闪动的模样，李观棋小声询问道。

“不必了！”唐凌霜摇头，说完，就近斩断一棵巨松，长剑翻舞，利落地剔掉枝叶，然后剥出了一块平整的木板。

皓腕儿翻动，刷刷在板子上刻下一串名字，然后用力将其捅进地板。

“你们的仇，我一定报！若在天有灵，就让我早点找到那些畜生！”

抬手在墓碑上抹了一把，她没再废话，一扭头，顺丛林边缘离开。

李观棋默默地跟在她背后，看着她那冷峻还莫名孤独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

顺着官道前行一段，两人默契地饶进了一条小道。

又是四日后，他们才小心翼翼地进入一座镇子，直接去了一趟服装店。

等再从店子出来，唐凌霜的那身锦缎便换成了一袭布衣。

“干嘛？”注意到旁边递来的目光，她用力把眉头一拧。

“你不觉得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吗？”李观棋苦笑着道。

就这细皮嫩肉的，即便套上布衣也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还让人觉得别扭。

没办法，这女人的气质实在太出众了，冷清而又高贵，只要不瞎都能看出其出身不凡。

也就是说，现在她的这种乔装，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儿。

唐凌霜却浑然不以为意，并没有要把衣服换回去的打算。

自然，两人并没有在镇中多留，找人买了两头毛驴，当天便出了城去。

连日急赶，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他们来到了万兽岭地界儿。

直到这时，唐凌霜才掏出眉笔、胭脂什么的，给自己的脸抹了层黄蜡，然后点了几颗麻子，挺直的脊梁骨再那么一弯，拢着袖管，气质也好容貌也罢，都就此大变了模样。

“你这是……”李观棋看得满脸懵。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丫鬟。名字嘛，就叫绿竹吧。”

微微一福，别说，还挺像模像样。

“这种丫鬟我可用不起！”李观棋满头黑线。

“放心，在外人面前，我会给足你面子！”唐凌霜却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嘴里这么说着，她手上却没有闲着，拽着李观棋的胳膊，用力那么一推。

幸好是李观棋下盘稳健才没摔着，不满回头，郁闷道：“这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丫鬟？”

“废话怎么那么多，赶紧的，再晚今儿就进不了城了！”

唐凌霜则满脸不耐，言落，回头在那两头毛驴的屁股上一拍。

毛驴噔噔了没几下便钻进了路外丛林，转眼又消失不见。

而后，两人转回官道，一前一后，走得并不快，显然都还在适应身份。

当日傍晚，响泉城的城门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门外的告示栏上，通缉令还在，不过城门已没了之前那么森严的守卫。

封城状态显然也解除了。

不过，因为上次他就在这里闹过一场，此番隔着老远，城门口的城卫就弯下了腰。

李观棋自己被弄得很不好意思，背着小手，装出一副镇定模样进了城。

“他们好像认识你！”避开城卫们的视线，唐凌霜才好奇出声。

“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先去州衙！”唐凌霜显然早有打算。

“要不，还是您开路？”李观棋卑微地弯下腰肢，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也不怪他，主要这丫鬟太强势了，当主子的憋屈。

唐凌霜的脸色陡然转寒，扭头在街上仔细地扫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人注意这边，立刻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冷脸道：“一般能动嘴我很少动手，你可别逼我！”

“小的认输，去，这就去！”李观棋龇牙咧嘴，用力在腰上揉了揉。

哪儿还犹豫？他一马当先，直奔州衙赶去！

这会儿人家府上刚吃晚饭呢，听说监隶司的密使大人来了，知州忙不迭失地迎了出来。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干男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如果非要在长相上挑个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皮肤还不错。

“大人里面请！”

甫一出现，知州大人王远山便弯下了腰，堆着满脸讪笑。

李观棋很不习惯这种客气，但为了摆谱儿，就只能忍着。

就见他淡淡地把头一点，背着的手未放，昂首阔步往衙门里转去。

里面，桌上还铺着一顿刚吃了一半的晚餐，不过这活儿已有丫头在进行整理。

厨房嘛，当然也忙开了，显然是在张罗一桌新的。

此外，桌边还有三个男女，看模样应该是王远山的老婆和儿女。

李观棋进门，母子三人齐齐一礼。

“见过李大人！”

“行了，免礼吧。”这时，李观棋才把手一挥。

小姐王雯赶紧帮忙沏茶，脸色却莫名有些不安。

要知道，监隶司在朝在野的名声其实都不算正面。

突然有密使上门，别说王雯了，便是王远山那也是心里打鼓。

“大人远来，不知所为何事？”少爷王志杰没有忍住。

李观棋还没回答，王远山就先责备地瞪了过去。

迎着父亲莫名阴沉的眼神，王志杰立刻缩了缩脖子，吓得再也不敢吱声。

“别紧张，我就是来借点东西而已。”李观棋笑道。